秦相思与诸位嫂嫂行了礼,主角既至,雕花宴也正式开席。
宫人们端出方从太液池凿除来的冰,晶莹剔透,众人各自选了合适的冰块细心雕刻。
秦相思心知有异,也还是有模有样地雕刻冰花,与众人说说笑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不知怎的,大家商量好似的雕完花,借口想亲自去池边挑选冰块,一溜烟儿地没影了。
见状,秦相思决定起身离开,江皇后先行一步叫住了她。
“明月,快过来。”
江皇后和善地朝秦相思招手,带她绕过四季彩屏,借着亭梁与白雪皑皑的参天古木,目光略向了太液池一隅。
正是梅兰阁入口处十二架屏风挡住的风光,太液池旁,临近不系舫一段雪若柳絮飘风的道路上,几名身着朝服官员短暂停留。
秦相思知道,午膳后当值的官员会结伴在太液池走走消遣,有时是皇兄带着他们来,多数是御前内侍。
今日也不例外。放眼观望,除了带路内侍外,太液池连个宫女都没有,遑论不久前还相聚在梅兰阁的俏丽嫔妃们,压根没出现在太液池。
江皇后笑容满面,挽着秦相思的胳膊,指着官员中的一位低语说:“上次你的话我可记在心里。瞧见没,那位呀,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自打春日放榜后参加各种宴席,什么闻喜宴,曲江宴等,不知俘获了多少世家少女的心。这位小裴大人啊,不仅才学好,容貌家世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明月仔细瞧瞧,若是看上了他,皇嫂自当求陛下为你做主。”
“皇嫂~您,您就别笑话我了。”秦相思禁不住敛眸,故作害羞地扭捏着身子,颊畔恰到好处染上红云。
想起几天前头次来太液池赴宴,秦相思站在屏风后,楼阁外的花与雪间,几名适龄的年轻官员经过,江皇后正如方才那般向她一一介绍。
秦相思心里开始有了计较,但一直没往深处想,或是不敢往深处想;随口应付道了句怎么只见榜眼和探花,独独缺了状元。
江皇后当下没说什么,谁知今日,状元郎真的来了。
那名状元郎走在左边,不前不后,与其他官员留出合适的距离。
秦相思看了眼那人的侧脸,远远一观初步印象是白皙俊秀的男子,身形高挑,看似精瘦却并不单薄,背部挺拔笔直犹若松柏,与人交谈拱手时浑身散发翩翩书生的清雅之气。
不得不承认,那名状元郎气质极佳,足以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若放在从前,秦相思或许会好奇,甚至不惜翻墙窥探真容,而现在,她只想图清静。
她不想择驸马,当下也没有再婚的心思。
秦相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寻着由头扯开话题,不曾注意到对面回眸的视线。
江皇后见她兴致缺缺,含笑道:“明月是大女郎了,顺理成章该择驸马,这可不单是本宫的意思,若没有陛下点头,我哪里敢让你偷偷见少年郎。”
说罢,她揶揄掩面,笑容有几分真挚,眸中含光,看向秦相思时俨然如亲切的长嫂看待小妹,不夹杂任何晦暗情绪。
此时此刻的江皇后比任何人都希望明月能尽快嫁出去,离开皇宫。
眼前衣着素雅的秦相思很美,担得起“明月”二字,可就是这样的她,令江皇后有丝不安萦绕心头。
初回宫那几天明月低调行事无可厚非,可现在都十多日了,明月还是相似的装扮,清素淡雅。
江皇后隐隐觉察到,明月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明月了,当年的她容易被蛊惑、唆摆,然而在外面漂泊三年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仅仅靠任性天真是不行的。
心想如斯,江皇后不由得脊背发凉,下意识记起赏雪宴那日,她顺势将从前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出,好在明月并未起疑,一如既往与她亲昵,唤她皇嫂。
幸运如江静言,却也明白,今后她在明月面前说话,不能再用三年前的套路,她能怂恿明月离开一次,却再也不能怂恿第二次。
毕竟,明月如此任性不顾家国,陛下深知这是何等的大错,却依旧不舍得惩罚,甚至说一句重话。
除非能抓住令明月身败名裂的错误,否则这皇宫里,无人能动摇明月的地位。
可错误哪是凭空就有的,总不能随意捏造,胡诌乱说,仅凭陛下与太皇太后对明月的宠爱,江皇后心知肚明,明月不会再有错处了。
事实摆在面前,江皇后哪怕嫉妒明月再深,也无计可施。
甚至,她不能与明月生疏,她不能将明月推向淑妃,只能做回从前那位贤良淑德的皇嫂,装作无事发生。
不是无能,是无奈。
欣慰的是,陛下接受了她的提议,决定为明月择一门亲事,江皇后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少许。
陛下实在是太疼爱明月了,这令多年无子又是正妻的江皇后渐生嫉妒怨怼,冥冥之中仿佛只要有明月在,她在陛下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