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去了许久,秦相思想。
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渴望见到一个人,胸膛内剧烈跳动的心,振聋发聩,仿佛随时都能突破桎梏,冲出躯壳。
她是幸运的,她想。
睁开眼,熟悉的容颜与梦中重叠,不同之处,在于充血的眼睛和下颌的胡须,与当年相比,更显沧桑。
有一处始终不会改变:那就是,从始至终,他一直都是她的子义哥哥。
“思思!”
转眼又过去了一天一夜,山洞内提心吊胆的两个男人俱显憔悴疲惫,面对毫无苏醒迹象的秦相思,濒临崩溃。
幸而,她终于醒了,高烧没有完全消退,但总算使人宽心。
时无度转忧为喜,宛如死灰的眼睛里倏然有了光照进来,想要拥抱秦相思,赫然发现手臂掌心皆是草药余留的汁液。
明明山洞外就是水流,他紧张不安忘记了净手,恍然间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应当很可怖。
思思是公主,怎能不嫌弃他双手的污垢,他怖人的面孔。
时无度拘谨地收回手,立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思思,我……”
话音戛然而止。
秦相思坐起身,倏然抱住了他。
交颈相拥,彼此的呼吸声近得了无距离,彼此交错,彼此相融,彼此的温度亦在肌肤相抵间传递至对方的心头。
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秦相思眼眶泛红,双臂紧紧缠着时无度,半分也不愿松开。
她许久不曾如此渴望一个人,渴望着对方的怀抱,渴望听到对方的声音。
时无度错愕少倾,很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掌握了主动权。
一晃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初次见她,从没见过如此精雕细琢的女娃娃,太皇太后鼓励他大胆地上前抱她,他上前了,却始终不敢伸出手。
那时他尚不足四岁,母亲难得温柔一回,握住他的手抚摸着襁褓里的小女孩。
秦相思抓住他的手指吮咬舔舐,他惊奇地望向母亲,母亲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思思喜欢子义呢。”
喜欢吗?喜欢吧。
时无度想,随后,他掂起脚,在女孩白白嫩嫩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尚在襁褓的女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朝他咧嘴而笑。
*
天色尚早,三人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决定出发寻找上山的路。
临行之前,两个煎熬两天两夜,气色颓废的男人打算冷水清洗一身的疲态。
水岸边杂草丛生,秦相思背对着水源在此等候,身后的不远处,瀑布水流哗然,掩盖了男人沐浴的声音。
她百无聊赖,手指揉弄着野草,打发时光。
不经意间低头,看见恍若失去艳丽色彩的粉色骑装,不免一脸嫌弃地撇撇嘴。
两手托腮,秦相思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她好羡慕时无度,可以洗冷水澡。
哪像她,好几日不曾沐浴,浑身都觉得不舒服,此刻只想痛痛快快得洗个热水澡,躺在柔软舒适的拔步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可皇兄的人没有来,山谷树木参天,水流潺潺,然而于秦相思而言,这里没有人生活的气息,显得空荡荡的,她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位公主,更像是山里的野丫头,衣服脏兮兮,头发乱糟糟。
不像时无度,可以洗冷水澡。
她甚至都不能用冷水洗脸,因着生病,身体还在发烫,脑袋时而昏沉沉的,没什么气力。
秦相思不甚畅快。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身为女子,又是公主,对于自己此刻的模样,说不出地嫌弃。
一时半刻,沐浴尚未结束。
秦相思愈渐不耐,背后的水流声无不在时刻放大她烦躁的心绪。
三人里,唯独她无法冷水沐浴,只得任由头发失去光泽,衣裳染上灰尘。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意便是如此。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时间,身后还没有动静,秦相思等不及了,隔着杂草喊:“时无度……”
话音刚落,草丛被人拨开,时无度赤着上身,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水珠顺着立体的五官滑落,经过宽阔的肩膀,修长的手臂,肌理分明的胸膛,直至没入深渊。
秦相思娇靥绯红,不自然地敛眸,咕哝着:“怎么不穿好衣服。”
时无度看她无恙,心里松了口气:“抱歉。”
甫闻见她的声音,还以为出了事,胡乱裹着衣服,着急见她。
所幸有惊无险。
拨开的杂草旋即恢复原状,两人的视线就此遮挡。
仅隔一片杂草,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清晰可闻,秦相思想到方才的景象,耳垂染红了一圈。
“我先回洞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