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域关遭受南诏精兵侵袭时,远在东京的百姓尚未察觉危险来临,众人关心的唯有一件大事:即明月长公主与镇国公世子月底成亲。
婚期定下后第一时间昭告天下,皇宫与时府开始挂起红绸,张灯结彩;最受祁帝疼爱的长公主成亲,婚期仓促,礼部虽一直在做准备,但祁帝从没有督促过,现下突然便定下了日子,时间又紧,婚事又要办得风风光光,皇宫内外可谓是人仰马翻。
裴府后宅,裴老夫人暖意融融地打量着刚从寝屋里出来的红衣女子。
广袖交襟,绯艳似血,简巧的发髻两侧玉坠步摇轻晃,略施粉黛,未点花钿,一颦一笑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让人无限遐想。
“好看,思思真好看。”裴老夫人微笑面对,心头更添一丝怅然,眼角湿润了些,她快速眨动眼睛,将这零星的泪珠忍了回去。
秦相思莞尔,搀扶着外祖母越过屏风,来到厅前。
偏厅里裴阁老搓着手,一晃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当两道身影隐现在屏风之后,他突然开始紧张起来,吞咽着口水,望眼欲穿。
裴老夫人牵着秦相思的手现身,招呼着丈夫过来,“老爷,快来瞧瞧咱们的外孙女,不愧是阿环的孩子,穿上衣服都十分合身。”
裴阁老深深望着身着红嫁衣的外孙女,秦相思抬眸一笑,在老人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怀念之情。
她知道,二老透过她身上看到了女儿、她的母亲裴莹环的影子,像是一梦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江南的那天烟雨黄昏。
外祖父母大抵也如此刻这般,望着秦相思身穿嫁衣的模样,依依不舍又感慨万千。
不久前,在镜子里观望自己的时候,因为第一次穿红嫁衣,秦相思乍然觉得镜子里的人有些陌生,恍惚像是母亲,又恍惚像是父亲。
外祖母同秦相思说过,她的容貌完美地承袭了父母的样子,五分似祁帝,五分似母亲。
秦相思其实没有机会亲眼见到母亲的容颜,她以纱巾覆面,只有一双眼睛,秦相思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婚期突然定下,秦相思亲制的婚服还未及一半进度,司宫台绣娘倾力赶工倒是可以赶在大婚前夕完工,她没有答应宫里给出的提议,而是选择了当年母亲成亲的婚服。
披在外面的青绿大袖衫已然送进宫让司宫台按照公主出嫁改制,其次的红嫁衣便是秦相思身上穿的这件,无论衣料还是制式皆为上乘,听说是祁帝当年亲自命江南织造局绣制。
秦相思喜欢它,不仅仅是因为它承载了母亲大婚的欢喜,还有一点,广袖与衣襟处,一只只蝴蝶围绕花瓣起舞。
蝶恋花,当初她亲自选定为婚服的绣样,原来二十多年前,母亲也为自己选过。
两位老人左右围绕在秦相思身旁,左一眼看右一眼瞧,爱不释手。
等二老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秦相思才微垂着眼帘说:“外祖父,外祖母,明日我便回宫了。”
两位长者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裴老夫人颔首,轻轻道:“好,你住在这里业已月余,是该回去。”
皇宫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睁一眼闭一眼,这段时日天天能见到思思,她与丈夫已然称心如意。眼看婚期将近,思思身为公主,再待在裴府确实不合适,总得顾及宫里的颜面。
据说最近南方不甚太平,不过应该没事,波及不到东京来,月底的婚事应当如期举行。
秦相思握住外祖母的手,目光在两位长辈之间来回切换,郑重其事道:“等事情都了了,我和你们一起去江南看看。”
所谓了了,怎么也得等服丧期过去,她上次进宫,太皇太后熬油似的到今日,状况实在糟糕,也是在强撑着到大婚之日。
宫里那位老贵人的状况,裴老夫妇自然知晓,皇宫骤然定下秦相思的婚期,对外称的理由就是太皇太后病重,意在冲喜。
此举引来无数百姓对祁帝及明月公主孝心有加的称赞,是以对即将到来的婚事万众期待,近来源源不断有人涌入东京城,挤满了各个繁华街道。
“欸。”二老知道,未来总有这么一天,一家人回到江南。
*
没多久上朝的两个年轻人一同回了裴府。
三人见状,不禁都感到奇怪,时无度天天上门叨扰不假,但如今日下了朝便登门造访,还是头一次。
更别说他和裴翊双双脸色微沉,回来后见过礼,没有立刻着人摆饭,而是齐齐坐了下来。
一看就知道心里藏着事。
厅堂上的祖孙三人面面相觑,裴阁老开口问:“不过两个时辰不见,为何一个个耷拉着脸不说话,可是出什么事了?”
裴翊抿唇不语,沉默少顷,他的眼神扫向身旁的时无度,又不由自主落在身着婚服的秦相思身上。
最后才定向祖父母,“祖父,祖母,北燕起兵了。”
“什么?!”裴阁老愕然,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