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姑姑上前见礼后,将又柳染病一事告知神尘。
又柳睡醒睁开眼后向屋内一看,一道熟悉的身影隔在床幔后。又柳又看了眼四周,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神尘听到声音,向前两步。
又柳脸上还肿着,尽力睁眼也只是撑起了一道缝。
神尘念了句佛号“姑娘感觉怎样了?”
“比昨晚好多了。”又柳声音含糊,神尘倾身侧耳。
“好多了。”又柳又说了一声。
“刘姑姑已同小僧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归根到底,姑娘是因小僧而受的无妄之灾。”
平芜刚才已经告诉了她,是留春心生妒忌,偷偷在她床褥上撒了追风露。
莫不是皇后已经告诉神尘,让神尘离开时带上自己?
“刘姑姑怎么说的?”
“与姑娘不和之人听闻姑娘断了腿,知晓姑娘无依无靠,便给姑娘下了药。”
又柳想了想,这样的说法倒是能让神尘更加愧疚,对她来说没什么坏处。
“原是如此。”
床榻上的人半天没了声响,神尘不知道又柳是不是睡去了,小声“姑娘?”
床幔后传出声响,又柳从床幔后伸出手,她手上拿着画册。
“法师,奴婢新画了一幅画,你能帮奴婢看看吗?”
神尘有些诧异,她病成这样还想着画画。
接过画册,画上露出女人的一角衣摆以及纤细的脖颈,女人发髻高绾。这些都只画了个大概,朦朦胧胧一片。
倒是女人头顶的一只金簪格外瞩目。
金簪上蝶翅扬起,追随着女人的动作浮起落下。
女人露出的是一个背影,正看着前面两个小小的人影,她的着色不多,蝶簪的亮色是她全身上下所有的颜色。
神尘看向纸页大片留白的部分,两个孩子伏在案前小小两道影子,却是画中除金簪外用色最多,最鲜艳的部分。
那只簪子他很熟悉,那是他十三岁那年偷偷带柔安出宫,与柔安一起做给母亲的簪子。
也是在那年夏天,柔安逝世。
神尘的视线从画上收回,透过床幔静静打量榻上的又柳。
又是皇后,甚至带上了柔安,她到底想做什么?
又柳看不清神尘细微的动作,不知道神尘正注视着自己。
她等了会儿问道:“画的不好吗?”
“很好。姑娘很在意母后。”
是又柳不熟悉的语气,神尘说得很快声音又轻,又柳觉得声音中的寒意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奴婢只是想到哪画到哪。”
“是吗?”
啪的一声,是画册落在地上略显笨重的声音。
床榻前的阴影矮下,神尘俯身捡起画册。
“姑娘从前的画很少着色。这两日随意的画,未免有些隆重。”
“奴婢想着,法师会看见奴婢的画,完整设色也好让法师提点。”
神尘没出声。
又柳有些紧张,神尘一定听到了她的话。
他温柔和善,不会无视别人的话。
更何况,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又柳顶着不怎么清明的意识隐约抓住一点头绪。
神尘是在等她说出更合理的解释。
“奴婢自幼丧母,看见娘娘后甚为亲近。奴婢第一次在内殿侍夜时,皇后娘娘同奴婢闲话,话里话外都很想念佛子。奴婢心生不忍,偶然听见姑姑们说若是有人能代娘娘照顾佛子,定能疗慰娘娘心中思念,便自作主张,想借佛子对娘娘的孝心与顾恤带奴婢同去丰州。”
神尘依旧没有出声,一阵穿堂风过,床幔鼓起,扫在神尘手背。风止,床幔又落在又柳指尖。
“姑娘,画册。”
画册点着又柳指尖,又柳伸出手。
神尘将画册平放在又柳掌心,又柳抓住画册正要收手,神尘突然俯身覆掌。
神尘隔着画册按住又柳的手。
“姑娘想跟小僧走?”
轻薄的床幔隔开两人,檀香毫无顾忌地越过床幔涌进又柳堵塞的鼻腔。又柳终于听清,神尘的嗓音冷冽。
刚才,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