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后半夜,云绣坊的酒客们仍有三成,喧嚣之声虽减犹存。
身为东道的禾岁亲自留在奢华的雅间内,一面左拥右抱搂着女妓,一面和隔案对坐的贵客玩着六搏拼酒,而周遭陪酒的女妓们则不断喝彩起哄着。
眼看着客人输了,已经喝罚酒喝到晕天转地的他,连连摆手道:“禾岁兄你...你太厉害了,我喝不过你...”
禾岁却拎其酒壶往他面前倒酒:“杨大人可是汤廷尉手下得力的干臣,通常办事得力的人,酒量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今天晚上有我做东,您就敞开了喝。”
话落,他也不忘冲着杨大人身旁的女妓们抬手道:“姑娘们,现在可是看你们能耐的时候了,还不替我好好好好招呼杨大人?”
有了禾岁发话,女妓们有的贴身卖弄风骚、有的凑到耳边软语绵绵,有的直接端起酒盏便往他嘴里连哄带骗地强灌。
甚至还有趁此机会上下其手。
而看着眼前招架不过来的廷尉正杨坚,禾岁也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喧闹之间,禾岁见杨坚身后门缝微启,随从隔着门缝对自己躬身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对着身旁的女妓耳语交代了一番。
女妓们相继起身将杨大人团团包围,而禾岁则伸手撑着暗面,捂着嘴好像要吐出来的样子快步冲出了雅间。
待到门缝一合,随从便将他一路搀扶向廊道尽头穿去。
期间遇上了熟客,看着禾岁醉到需要人扶着走,不忘取笑他。
“你酒量那么好,怎么也喝成了这个样子啦?”
禾岁眯着眼,舌头打着卷摆手道:“谁说我喝醉了?你等我待会儿回来,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随从打着圆场道:“诸位贵客都来了,东家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樽,多有失礼还望见谅。”
而后,随从便快步驾着他绕开了人流量大的廊道,走到了三楼外临近冠后街的凭栏处。
眼见周遭没有旁人,禾岁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背靠在凭栏低声笑问:“怎么样了?”
随从拱手回说 :“据潜伏在卫府周遭的眼线回报,廷尉刚刚派人去了卫府提人,但小家老好像提前收到风声逃走了,现在卫府和廷尉的人都在满长安城的搜查。”
“是这样啊。”
正说是,禾岁听到了楼下嘈杂的脚步声,扭头下望,便见手持卫府提灯的家仆们,正正经过他眼前,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的情报还是慢了一步。”
见禾岁没有表态,随从当即说道:“小人已派人四处搜查,一旦发现立刻灭口。不然他无论落到了哪一方的手里,都对我们很不利。”
“灭口?”
禾岁一听直咧嘴:“吔,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你说得这么轻松,也未免太残忍了吧?”
随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而禾岁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左肩:“好了好了,知道你对我足够忠心,反正你已经把人派出去了,那就只能祝他们一帆风顺了。”
话落,他又道:“你先去吧,替我招呼好他们,我头有些晕,吹会儿风再回去。”
随从拱手而去。
夜风寒凛,鬓丝如柳轻拂。
冷眼俯视着穿行在巷道内到处翻查的人,禾岁双手撑在了凭栏上:“虽说那个小家老说她不是你,可这件事来得蹊跷啊,难不成和你有关?”
话落,他嘴角高高扬起,笑容异常狡黠:“看来我得找个机会,亲自会会这位李代桃僵的夫人,到底和你有几分相像...”
待他回到了雅间,杨坚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众女妓一见禾岁归来,纷纷恭恭敬敬的站到了一边,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轻佻放浪。
“大家辛苦了,我特意从广寒楼定了燕窝莲子羹送过来,对你们这些姑娘补身子是最好的,趁着还没凉,快下去喝了吧。”
“多谢坊主。”
群声道谢后,女妓们分成两列相继退出了雅间之外。
屋门一闭,禾岁上前抬脚踢了踢酩酊大醉的杨坚,对方却像一头死猪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不一会儿,随从神色慌张的将门推开,进屋后便对着禾岁的耳边小声禀报了一番。
禾岁听罢脸色一惊,扭头问道:“你说什么?派出的人全都死了?”
“是。”
随从不敢抬头,低声回道:“小人见他们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便派人再去探寻,结果在窄巷内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可知是谁做的?”
语调听起来虽说平静如常,可其中夹杂的寒意,却令人不敢直视其正脸。
擅作主张的随从更是如此,他吓得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小人知错!请坊主责罚!”
禾岁屈膝缓缓半蹲下身子,左后搭在膝盖上,右手伸过去捏住了随从的下巴,轻轻抬起了他的头,令其不得不正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