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苍山火急火燎地接着说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郎君您知不知道,今日行刺郎君的人虽然当场死亡,但属下聪明绝顶,从刺客身上刺青发现了端倪。当年,那金发蓝眼的人身上也有这样的刺青。所以属下怀疑,他是真正的凶手派来的人,只为查探郎君底细,想着他日解决郎君,做出郎君畏罪自杀的假象,好彻底坐实这个罪名。”
若不是此事事关重要,谢敛听起苍山吹嘘他自己的话,绝对置若罔闻,不愿搭理他。
这件事的确很关键,证明当年的凶手还蛰伏于长安城,仍想着让他当替罪羊羔。
有线索总归是好的,顺藤摸瓜,定能找到幕后真凶,谢敛赞同苍山的说法,轻声应一声,“你说得对,魏王如今还在彻查当年之事,他们见线索越来越明确,想是坐不住了才会出此下策。当年,我可是最有嫌疑的那人,若非魏王明理,知晓我是蒙冤受屈,否则我的名声早就坏透了。”
苍山在侧直起腰来,点头应是。
他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是怕谢敛精神一直紧绷着,没法放松,现下说起要紧事,他也肃容,一本正经地跟谢敛接着通报这件事:“属下来告知郎君之前,已嘱托负雪命人在长安城内埋下暗桩,再让城外方圆十里散落我们的人。这样一来,我们的人长安城内外随处可见,迟早有一日会让真凶落网。”
谢敛身边的人,除了苍山、负雪,其余人皆是他三年以来在北地收留的许多孤儿孤女和妇孺,一共百十来人。年轻力壮的便教他们一身武艺,上阵杀敌,保卫边疆百姓;年龄尚小的就好好培养他们各项技能,让他们有立身之本,同时可为自己所用;还有一些妇孺,既有坚韧不屈的烈性女郎,亦有身娇体弱的年轻妇女,她们心思细腻,常常能发现旁人无法察觉的蛛丝马迹,是谢敛的得力臂助。
世道轻贱女子,觉得女子毫无用处,谢敛不以为然,这些女郎们,比儿郎更强,若无她们尽心竭力,帮他度过难关,他恐怕没有今日的风光。
他回长安,这些人亦跟着他回长安,在长安谋生。
闻言,谢敛不由自主点头,他信任自己看中的每一个人。
他拍拍苍山的肩膀,方及弱冠的少年郎骨头结实,发出了两下响声,感叹道:“苍山做得很好,不用我安排下去都能办得妥当,去了北地三年,你也变得沉稳许多。”
才过加冠之年的少年郎,心里哪会住着稳重的灵魂,只不过是就事论事、上不上心的区别。苍山低垂眼眸,一只手挠着后脑勺,微微露出点得意来。
“属下跟郎君比,那还差得远呢。”不知怎的,苍山脱口而出这句话。
谢敛“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没有做答复,负手回了房。
翌日清晨,谢敛有早起练武的习惯,天不过刚擦亮,云雾遮挡初晨的旭日,他便换上一身骑装,走至院内练武。朦胧微光落在他身上,他挥舞银枪的动作干净利索,面容跟着严肃起来,听不进院外的风吹草动,只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
他恨造化弄人,使他久住心底的女郎生了隔阂。昨夜他一静下心来,心无旁骛之时,回想的是她白日轻描淡写毫不在乎的一眼。
心口有阵阵抽痛,他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只将情绪发泄在那枪杆之上。
一招一式,声声回音。
遮掩太阳的迷雾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缕一缕扫射大地的光亮,地上的人影晃动频繁,单看那影子是发觉不出那人有多么累。直到他迅猛转过身来,带动手中枪杆一晃,鼻尖上的汗珠随之滴在枪杆上,反射出的光令他看见不远处赶来的苍山。
自他胜战凯旋,圣人对他颇为赏识,封他为从四品下的散官明威将军,加之他曾经就是羽林卫的羽林郎将,圣人便加封他为羽林卫的中郎将。
羽林郎将和羽林中郎将虽有一字之差,但区别可就大了,中郎将负责保护皇帝等皇室宗亲的安危,是羽林卫的统领,一般由皇帝亲信担任。
他才刚回长安,就如此得圣人信任,圣人还给他放了一个月的休沐,不必起早贪黑地去上朝。
正巧,他此刻准备去吃早饭,见苍山来了,收起银枪背在身后,问背后的苍山:“可是刺客的事有眉目了?”
苍山也想传递这样的消息啊,他们费心筹谋三年之久,至今仍无半分头绪,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在长安得到消息?
老实本分的苍山摇了摇头,恭敬将手中的花帖递给谢敛,上面写着赫然的“真定公主府”五个大字。
谢敛瞥了一眼,无甚兴趣,刚想拒绝这门宴请,苍山着急地控制不住自己的眉毛,挑眉蹦得老高,情急之下将重点说出:“夏津县主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