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金银的四姑娘死了
准确来说她已经嫁作为人妇十一年,也不算满金银的人了
只是满金银作为富甲一方的船只租赁行,占据十几个港口,河航道上日夜行驶的数百辆客船里总会有十几辆标着满金银的客船。
牵扯到的大事小事自然人人都感兴趣,只要都带着满金银的头号就行
她名思思,姓虞,红颜薄命的虞姬的虞
她排行老四,除了有一对双胎生的姐姐,还有虞家祠堂的牌位里摆放着一位她从未谋面的大哥
祖母为大哥取名虞邝,“邝”听着霸气,却不知其意
不过那个名字最终也只是落在了那冰冷的牌位上,未曾唤到过一声,也就没有必要追究其缘由了
倒是两位姐姐的名字听着颇欢喜也一眼便知其意——虞芙、虞蓉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也都是祖母给取的名字
可惜,她便没有这么好的福分了
待到她出生时,眼见还是个女孩子,受到的瞩目和宠爱也都尽分给姐姐们了,她能得到的也所剩无几了
或者说,是几乎没有了
所以,她从小便梦着,若是她能选择投胎,定要做堂叔的孩子,虽不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生活,但也不至于每逢佳节总是被遗漏的一个
可她与堂叔仅差十一岁,原是做不了父女的
所以,她至死,也奢望着自己没有给祖母丢脸,能得她一个“好”字
母亲说祖母不喜太过吵闹。所以,她甚少有机会能与祖母同桌用餐
母亲说父亲也不喜女儿家学识过多。所以,父亲在家时她也不知该与父亲寒暄什么
唯有堂叔对她说,“女子,多读书修性是好事,你瞧你祖母,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只是,祖母却是她瞧着生怕的人
母亲虽懦弱,却恪守妇道,待父亲一片真心,但在祖母的眼里,像母亲这些个穷人家配来的姑娘不过是为了生儿育女用罢了,山盟海誓的情爱千万是抵不过生一个能继承家业的男孩更为重要的
真心,只会遭祖母一声唾弃
所以,堂叔娶亲之时若不是陈大夫说王氏的腹中已怀着个男孩,怕是婚事办的更为潦草些
她那时也不小了,再过几日便年已及笄,却也免不了好奇之心,趁着四下无人摸了摸花轿上的帘穗,结绳做的奇怪的符号,不似姐姐们出嫁时喜庆的福字节
母亲说那是因为王氏是外藩人,所以礼节与中原不太相似
她想这也可能是婚礼礼节一切从简的原因吧,再加之许是因路途遥远,所以王氏随亲的人很少,少的连父母亲也未来,只是带了两个随从
期间,母亲不许她胡说,再三告诫她不该问的话别问
婚礼当日,她便只能远远地瞧着那陌生又喜庆的花轿抬进了虞府,了了几桌的庆宴丝毫对应不上外界满金银财大气粗的称号
她难得地同母亲一起都坐在了宴席上,瞧着新娘从轿中走出,微微隆起的小腹此刻却没有人敢议论说这伤风败俗的事情
堂叔贴心地迎上前,从媒婆的手中接过了新娘
她记得堂叔带她逛集市的时候也是这般,牢牢抓住她的手,从未放开过,而如今,堂叔依旧像从前带她玩耍一般紧紧地牵住王氏的手,边朝前走边朝后关切地多看几眼
她念想着堂叔带她逛集市的模样,微微弯下身子,浅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轻声说道,“你可不许吃那么多糖果,一会儿回府里吃不下晚饭你娘亲可是要责罚堂叔”
她歪着头看着堂叔,认真地点点头,抓住堂叔的手捏得更紧了些
实际上,回府后她有无用晚膳根本没有人关心
“堂叔,等思思日后变得同堂叔一般高便嫁给堂叔做娘子好吗?”
那时的堂叔比起如今也更爱笑一些,听她一本正经的誓言便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从船头笑彻到船尾,眉眼里的笑意盎然,温暖了她半载的年岁
做不成父女,她便想做堂叔的妻子,那也是能永永远远待在堂叔身边的方法
那时尚且才高过思思一个头的萧客随着父亲在船上做活也跟着跑来凑热闹,“你才这般小,我爹说女孩子要这般高方可许配人家!”萧客认真地比划着高度,踮起脚尖高过脑袋地举着手,神色颇为认真,连带着她也认可地点头,盼望着明日睡醒便能长高了
彼时年幼的孩子并不知嫁娶除了看貌样,还需家事,年岁,辈分,样样登对
她只记得,透过萧客的手掌,看到了迎光而站的堂叔,忘记了那日是晴天还是雨日,没有航行的船只上,船尖上传来的风和煦地像是春日的最温和的一日,堂叔身披霞光,如带着丝丝醇厚的酒香靠近她
微微低头,将手掌落在她的眉间,轻点她的鼻尖
“那我们的思思可快些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