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蓄在口缝之中,唇口抿着的皱痕一直波及脸颊,再细看,颇有几分苦笑的味道,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散不开的雾气
二爷只当她年纪尚浅,受不了酒的苦涩罢了,撇开了眼
只是这一句话,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一餐饭匆匆结束时没人注意到她眼前的酒壶已是空了
走出酒楼时,她的面颊已有了红晕,倒是步伐稳健丝毫没有酒醉的模样
即使没醉,有了之前在楼梯口差点摔倒的“事故”,二爷还是吩咐着轿夫多关注些她,交代完后他便要自行坐轿往回路而去
“舅舅”
正准备上轿子的二爷听到她喊了一声自己,声音依旧软糯,但还是清晰可听
他直起身子,往后看去
她站直身子又好似佝偻了一些,此刻天已经黑了,唯一的光亮只有酒楼门扉上挂的那几盏灯笼,橙色的烛火光亮落在她的左侧脸颊上,眸里好似倒映出水光有些浮动着瀅瀅的泪光
只是与他对视一眼,她便又垂下了眼皮,不似酒桌上不卑不亢的话语声,许久才困倦惰怠地吐出一句“婷婷有些不胜酒力,可否劳烦舅舅送一程?”
话语拂过了二爷的脸颊,落在他深色长袍之上,微微渗透外层的衣服穿进他的胸膛
婷婷上了轿,与二爷同坐在一侧,空气里却开始弥漫着一阵阵的尴尬
二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垂着眉头,瞥了一眼坐在跟前的孩子
自上轿后,她便侧目出神地看着帘外,一言不发
不像是专程“邀约”他送一程的场景
本以为她至少会与自己闲聊几句,再往坏处想大抵是替二姐询问过满金银的事也罢
但,全然没有。轿子里只听得静谧的声响
二爷转过头,直接将目光落她身上,她一直垂着脑袋,小小的脑袋随着轿子的摇晃一抖一抖,有些像衡儿被他责骂后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委屈样子
想起衡儿,他的嘴角难得露出了笑意
“婷婷?”可能是联想起自己的孩子,他的话语也温柔了些,略微关心地问了一句“晚膳可吃饱了?”
也率先打破了轿中异常的沉默
眼前人听到他唤自己,没有立刻应声,也许是酒气上头,她迟疑了好久才转过头来,只是眼睛也不直接看向二爷,目光向上挪着,就停在了他的衣领处
“嗯”轻声应了一声,在二爷眼里倒有些觉得沉闷,似有些孩子气
二爷默默叹了一口气,气氛又沉默了下来,平日里在商场上与人滔滔不绝议讨时口若悬河,面对这个孩子倒想不出说些什么了
他回忆了一下,似乎与衡儿也没有能说些什么话过,这般想着着实又有些伤情了
“那你呢?”
本以为话题便结束了,狭小的空间却又响起了她的声音
他再次回看向她,这次她抬起眼睑直勾勾地看向他,眼眸里丝毫没有酒醉的迹象,右手交叠在左手上,眸里露着藏不住的光亮轻轻地再问了一遍,“你吃饱了吗?”
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她的目光,外面吹来的风带动了她的鬓角,勾勒出她的下颌线柔软亲和,眸里闪过片刻的哀怨
“你,吃饱了吗?”她又重复了一遍反问着他,却又不像是只单单问这一个问题
明明眼前这个只是个孩子,却让二爷有一种自己心底所有的事都被她看穿了一样的感觉
二爷皱眉,不喜欢眼前这个小屁孩一副老成的模样,也不愿承认许是因为二姐的原因所以对她有些偏见
他注意到她对自己的口吻突然有些不太尊敬的感觉
“方才的晚膳很丰富,我素来都吃不了那么多些东西”婷婷见他眉目紧锁,适时地撇开了目光换了话题,自顾自地顺着自己的话说着,“今晚倒是开胃吃了不少”,口吻间像是平辈在聊天一般,若非她是宋大人的千金,险些能让人以为她是个连温饱都难自足的可怜人
二爷想接下她的话语,可是看到她欲言又止地抬头透过帘子望向了远方,眼神缥缈虚无,夜晚集市上的灯倒映在黑色的眼珠里,像是一闪一闪发光的灯。他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瞧着很是伤心的样子,他却又无从得知伤从何来,“嗯,吃饱便好”最终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迫切地希望结束话题
“舅舅,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想念谁吗?”话锋转得有些衔接不上,“比如说你的妻子?”
她蓦然地又转过头来,紧抓住他的神色,黝黑的眼珠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二爷又蹙眉,这孩子果真还是有些脑子没有痊愈,且不论他们的身份不合适谈论这些,他也没有必要与一个孩子说这些
“她是个好妻子,只不过命薄。”但他还是耐心地答了她
该是悲伤的时刻,婷婷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字眼浅笑了一声,那耻笑的声响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