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主子盖上了被子,孙小郎将满地酒壶轻手轻脚地收了,但对案几上那摊开的手札,他动也不动,悄无声息地退下,将门合上。
今夜有风,门合上那一瞬,一阵风被借力带进来,将手札吹的簌簌作响,连翻了好几页。
若是孙小郎此刻大胆些凑过来看,一定能看到纸页上的寥寥言语。
平德十二年,正月十五。
跟着阿爷过来真是一个好主意,乾安不愧是天子脚下,灯会比莱州热闹了数倍。
就是人太多了,我和贞儿都被冲散了。
也许是老天爷知道我及笄了,我遇到了我的玉郎,是个哪哪都好的俊俏郎君。
我觉得玉郎应当也是中意我的,要不然怎么会费心给我赢得灯谜的彩头?
虽然那颗明月珠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东西,我家中多的是,但这颗是玉郎送给我的,那就是最稀罕的东西。
玉郎一直很想看我的脸,虽然他没说,但是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
但是阿爷告诉我,见色起意不可取,她要再考验考验玉郎。
阿爷说不可太晚回去,我一贯听阿爷的话,于是和玉郎约好了明日再于此处相会。
玉郎笑盈盈地应了,说明日定会赴约。
我觉得我真是一个幸运的女郎!
……
李承安醒了,但奇怪地是,他不在书房的罗汉床上,而是对着满城彩灯,立于青雀大街。
人流如织,灯火绚烂,琳琅满目的彩灯挂满街道两侧,将长街点缀得如梦似幻。
男男女女都是一副盛装打扮,笑语盈盈,暗香浮动。
他正在迷惘,这时衣袍被人轻轻一扯,李承安目光流转,看见了一个带着昆仑奴面具的女郎。
尽管有面具在,女郎只是露出了一双眼眸,也足够顾盼生辉。
女郎手里正握着一颗明月珠,似乎在对他笑。
很奇怪,李承安仿佛做不了自己的主,他似乎只是住在这副躯壳里,一言一行皆不受自己的心神。
他听到自己说,“这珠子便留给女郎把玩,不必给我。”
女郎仍旧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但李承安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更灿烂的笑意。
他与对方心意相通,相携赏了灯,那种甜蜜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不经意间,女郎没拿稳那颗珠子,掉在了地上,导致珠子上多了一条细微的裂痕。
女郎看起来很歉疚,但自己如记忆中那般,温和宽慰了她。
“你真好……”
还是如记忆中一般无二的话,只不过这一次,女郎没有吝啬与矜持,她摘下了面上碍事的昆仑奴面具,一张明丽无双的脸露了出来,与多年前蒹葭院中惊鸿一瞥的脸重叠起来。
嗯?
那好像是明氏,他早亡的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