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娘起夜时,借着朦胧月色忽瞥见靠门处缩着一团东西,再细听时,似乎能听得匀称的呼吸声。她心中大惊,忙捂着沈如春的嘴将她摇醒了。
沈如春见嘴被捂上,荷娘又急促指着门那处,登时有三四分明白。她披着衣裳蹑手蹑脚下床,走到那处近瞧,呵,居然是个人。躲在后头的荷娘心跳到嗓子眼,欲要张口喊人时,沈如春转头示意她噤声,又唤她去拿着烛台过来。
沈如春仔细看着睡在地上的人,虽看得不太真切,但她觉着这人很熟悉。
荷娘将烛台递过来,她以为小娘子是要将这摸进屋的歹人砸晕,但她觉得这法子太过冒进了,于是抓着小娘子的手,示意她不能这般做。
沈如春比着手势,示意她将烛台点亮。荷娘犹豫着照做。
一缕微弱的光芒亮起,沈如春将烛台凑近那人的脸,果然是那人,今夜宴上唯一替她解围的人。
那人显然喝高了,怕不是被人送错了地也不晓得,只管倒头就睡。
沈如春下意识想将他摇醒,不对,她脑中刹那警铃大作,若此时教他唤醒送出去,被有心人撞见了,对他对己都不是甚么好事情。
她收回手,指节轻轻叩着烛台身,越细思越惊恐,他不是被人送错了地,而是故意送到这处来的!
她又想起先前从朱广达那处听来的话,朱广达说李辟此番设宴是为了拉拢定西旧将。依她在宴上看的情形,宴上众人悉数都教他笼络了。但是,沈如春目光落在还在酣睡中的人,她回忆着当时他的神情,好像只有这人,对李辟没甚么好脸色。
沈如春跟在李辟身边几年,对李辟的行事手段也了解许多。若是这人不能为他所驱使,他便会费尽手段也要将他除去。
不能将这人送出去。沈如春心中立马有了定夺,她明白,一旦他出门,外头候着的人立马便会出来将他拿下,扣个私闯后宅私通姬妾的罪名,而她自己,也不晓得又会被李辟拉入甚么泥潭中。
“小娘子,怎么办?我们要喊人吗?”荷娘悄声问。
沈如春格外沉静,喊人是万万不可行的。虽说她同他并不熟识,但他肯在宴上替自己解围,又不肯归于李辟,如此算来,也是个仗义可以信赖的人。
沈如春漆黑的眸子忽然盯着荷娘,荷娘被她瞧得心里发毛:“小娘子?”
“荷娘,我求你帮我办件事。”沈如春语气无比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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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院外的人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头动静。按理说,将刘青送进去后,里头睡在床上的小娘子发现旁边多个人时,该是会惊声尖叫喊人啊。这,候在此处的府中侍卫想,莫不是那小娘子夜里睡太死,连身边几时多了个人都不晓得。
领头的人正犹疑着要不要此时闯进去,忽听见内里传来一声女人凄惨尖叫。
好嘞,正中下怀。他面色大喜,拔出刀子吆喝起来:“内院进贼了!内院进贼了!”边说边领着后头两三个弟兄一齐冲进内院。
刚进院子,便见一个小娘子披头散发赤脚跑出来,十分焦急:“那贼人,那贼人——”她喘着粗气,极为惊恐,半晌才把话讲顺,“那贼人把小娘子给掳走了。”
“甚么?”侍卫大惊失色,心道不妙,急问,“往哪处去了?”
“东南方向。”荷娘遥遥一指。
二郎君吩咐的事办得一塌糊涂,领头的侍卫来不及细想,忙去追人。
陈惊山住在附近的偏院,夜里又睡眠浅,听得那侍卫吆喝时,便醒转过来。他握住枕侧的刀,奔出屋,往小院子这处赶。
刚到时,那三两侍卫出去追人没多久。他欲要一同去那处,忽瞥见小院子处溜出两个人影,沿着墙缘走得飞快。陈惊山顿住脚,迟疑半晌,没有转身,复往前去。
将军府忽地闹腾起来,明晃晃的火把亮起,似一条条小火龙,在府内游廊穿行,皆汇往府中东南角赶。
沈如春住的小院子内,两队侍卫持着火,列出一条道。
李辟一身圆领蟒袍,踏步入院。金丝线绣成的巨蟒张牙舞爪,气势甚是凶狠。
长眉压眼,眼中怒意翻滚,他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荷娘,周身给人的压迫感极强:“人去哪了?”
荷娘眼泪扑簌簌往下流,不敢抬头直视如恶煞的二郎君,只咽泣:“我醒来时,看见那贼人掳着小娘子出了屋。追出去时,就看见他们往东南那处走了。”
李辟久未出声,忽然唤朱广达上来。
“今夜这内院谁当值?”
朱广达支支吾吾,迟疑道:“是先前在官道上的那小郎君,但是,”朱广达一顿,“但是后头夜深时,我见他困得很,便将他遣回去了。谁想,竟有人这般大的胆子,敢在将军府生事。”
朱广达这谎说得圆滑,既将二郎君的计策遮掩过去,又维护了陈惊山。只是到底如何,一切还得看二郎君心情。
二郎君这回计谋不但未成,反而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