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寻金疮膏,又顺手拿出一短截麻烛。
“胳膊伸过来。”沈如春说。
陈惊山乖乖递过胳膊。
沈如春将帔子解开,熟练地点燃麻烛,照着从前跟在阿翁身边给病坊里的人抹药时的手法,指腹蘸一小团药膏。
“将袖子剪开。”沈如春将剪子递给陈惊山。
陈惊山闷不吭声将袖子剪破,胳膊完□□露出来。看着那大半截袖子,他忽然又有些心疼,这件衣裳他还只穿一回,他低低道:“就非得剪开么?”
沈如春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一只手触上他的伤口。好在这刀伤并不深。沈如春将金疮膏抹在伤口处,往四周晕开,道:“过几日,我给你买件新的。”
“不是。”陈惊山旋即道,他刚开口,便发觉自己声音中藏着股难以言说的艰涩。
膏药浸入伤口,传来阵阵刺痛。这痛,陈惊山能忍。他忍不了的是,顺着沈如春轻柔涂抹动作而不住酥麻的感觉,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挠着他的胳肢窝。
沈如春细细涂着药膏,低头时,衣领处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陈惊山十分不自在,他竭力按压下那阵像长了脚般遍身跑的奇异酥软感觉,支起耳朵听哔哔剥剥的烛花爆燃声。
彩棚下,侍卫将凶手押到李辟面前。
还未等李辟问话,那人便破口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刘都尉何时负过李氏,竟被你们逼得如此境地!”
李辟面无表情地凝着他,呵,原来是为刘青打抱不平。
齐王从中听出些许微妙,走上前,低头问那人:“你若要寻仇,直接往这处来便是。连累无辜的人做甚么?”他是故意这么问的,为的是验证心中所想。
那人目眦欲裂:“那哪是甚么——”
李辟抽出剑,抹过他的脖子。
鲜血四溅,白袍上点点星红。
齐王心中一惊,呵道:“李辟,你!”
地上的人喉头不断咕咕冒出鲜血,四肢抽搐。广平公主见这副情景,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
齐王一面将她搂入怀中捂住她的眼睛,一面冷峻地盯着李辟:“你这是做甚么?”
李辟瞥他一眼:“齐王殿下,现下望州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齐王敛神,李辟这是话里有话,分明在警告他,不要插手旁的事。他晓得李辟的性子,他若疯起来,甚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无可奈何一笑:“行。只是你下回还是别当着广平的面这般做。”
李辟扭过头,高喝:“召集将军府侍卫,今夜全城搜巡,严查刘青同党。”刘青逃出望州时,他便在定西军营里处理了一批与他相交甚密的军士,如今看来,还有疏漏。今夜,也绝不止这人。
“今夜凶险,将齐王殿下和广平公主护送回府上。”李辟又吩咐面前两人。
齐王暗道李二好谋算,只寥寥一句,便将他支开了。他面上不显山水,叮嘱道:“李二,你自己小心。”
“二郎,你小心些。”广平偎在齐王身边,怯怯说。今日的李辟教她陌生又害怕。
李辟低沉应了声。
将军府那处朱广达得了消息,遣一大队人马过来。李辟将人散开后,自己领了七.八人,往主街偏僻的巷子里走。
沈如春,他步子跨得急且重,腰上挂着的玉佩摇晃不止。每走一步,他便想起她哭哭啼啼的那副模样,为那小子伤心落泪么。若是那人换作他,她怕不是会忍不住笑吧。
沈如春,李辟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你不是变着法子闹着要见我么,那便如你所愿。
小庙,屋内。沈如春只专注给陈惊山抹药,对他这份不自在全然未觉。药膏抹匀后,她拿起麻烛,用火来回烤烘着伤口处。
陈惊山忍不住好奇,又将目光收回到她身上。这时的沈如春,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不是攀住那人脖子同他讨好卖笑的人,她不是眨着眼睛骗自己的狡黠小兽。陈惊山觉得,此刻的她,有种近乎延山顶端覆着的那层皑皑白雪一般的圣洁感。
但无论是哪种,他总是会忍不住再次望向她。
昏黄的烛光温柔地铺陈在室内,静谧无比。
门外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