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魔死了,死在和艾琳娜死去那天同样的冬日里。
这是件值得整个欧洲巫师界庆祝的喜事。为首的黑魔王死了,所有反对他的人都开始举起魔杖,在凤凰社残余的成员的带领下,掀起一波对食死徒的清算。
巫师界各处烟花响了整整一个月。
时间倒回到一个月前,孤儿院的二楼。
哈利说要带伏地魔的尸体去魔法部门口挂一个月示众,我没什么意见,只是让他们先出去等会儿,我想在这儿坐坐。
在他们出去以后,我蹲坐在伏地魔的尸体旁边,默默注视着男人的遗容。习惯性地在口袋中摸出包烟,然后点上了。
——自从十年前在伦敦初次见面之后,里德尔每日都耗费着大量魔力,对自己施展变形术,维持着年轻时英俊的容貌。
直至如今。
直至烟蒂燃成长长一串,我都没去吸上那一口,只是掸了掸上面的烟灰,自嘲地笑了一声,俯身在男人安然的眉宇间一吻。
“但是里德尔,我也爱你。”
我恨你,我也爱你,谁说爱与恨不能一体的?
六岁到七岁,确实是我过得最舒心的一年。我慢慢地嘬着烟,靠尼古丁舒缓着头痛,背靠着墙面,开始回想着。
那一年我还没完全猜出来每日温柔相伴、亦父亦兄亦友的汤姆就是长街所见、冷漠屠杀人群的伏地魔,年少女生又总会有一个英俊完美的梦中情人。
前六年我的世界太小,破败的小楼,骨瘦如柴的少年,身躯被压垮的青年,嘴上只有浑话的恶棍,哪里能见到像里德尔这样温文尔雅的绅士呢?即使那只是装的。
六岁以后我的世界依然很小,宇宙的中心是里德尔,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于是梦中情人这一角色自然而然就成了他。
他的包容、他的溺爱、他的体贴,在我知道“艾琳娜”是另一个人之前,足够将年仅六岁的女孩溺毙其中,无法自拔。
可这份爱始终是谬误。
比如我爱的人是扮演得彬彬有礼的里德尔先生,而不是真正的伏地魔。
比如他爱的人是与他相伴半个世纪,年少就在一起,直到一方满头华发的艾琳娜,而不是出生于伦敦贫民窟的艾丽莎。
比如不论是谁的爱,中间都隔着汹涌的血海,难以跨越的深渊,无数咆哮的夜骐,以及能掩埋一切的厚血。
在我最初和哈利·波特计划如何杀死伏地魔,如何运用孤儿院这块狭小的场地时。我曾亲手在地面上用血画下了这道阵法。
这是我在一本黑魔法书籍上看到的,能够在瞬息间禁锢住所有非施术者的人。
当时我想,我和哈利一行人杀掉伏地魔,是偿我心中九年的恨。
而杀死伏地魔后,我要用这道阵法禁锢住他们三人,再用魔杖对向这几个短暂的合作者,用他们的命来偿我那一年的爱。
汤姆·里德尔,我恨他,但也爱过他。
只是恨大于爱,而这份爱本就不该存在。
所以最后我并没有动手。
只是想用这一支烟的时间来正式祭奠我短暂的如昙花般乍现的少年爱情。
在我站起身的时候,我又想到了里德尔一直耿耿于怀的“称呼”的问题。
我从没叫过他汤姆,也没叫过他Lord,只是喊着他最不想听见的“父亲”。
他可能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
七岁之前是我无端的排斥,说不出口。
而七岁之后我知道了:汤姆是属于艾琳娜的,Lord是她每每呼喊时最痛心的,里德尔是他憎恨一生的。
而“父亲”。
父亲啊……
是区别于所有人的称呼,属于艾丽丝独特的占有欲的。
再见了,父亲。
我最爱的,也最恨的人。
Adieu.
我最后吻了吻他的唇,叫哈利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