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那天下午,四十一中的更衣室酿成了全市大赛历史上最惨烈的一次暴力事件——讽刺的是,这支以凶狠著称,每场球都会跟对手起冲突的球队,最大的一场冲突竟然来自球队内部。
当时,四十一中的教练还在球场里跟对方教练交流。听到响动发觉不对劲,跑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更衣室乱作一团,十几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伤,大刀的胸口、额头、嘴边,全都是血。小刀伤得最重,头被打破了,眼睛肿成一颗网球,趴在地上,背上全是脚印。
据说,教练要送他去医院,他拒绝了。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更衣室,走出球馆,最后走出了校门。血从指间滴落在地上,铺成一根细细的红线。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杜总停了下来。众人全都陷入沉默。他们实在无法把这个戾气冲天的形象,跟那个文质彬彬、每天准时出现在球馆里,耐心地为他们补课的“1班的家伙”联系在一起。乔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地望着篮框出神。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杜总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惆怅。至于这人后来去了哪儿,又怎么会出现在二中,为什么这么热心地帮我们,还考了年级第一,然后又搬到了乔麦和林天天他们班,就都不得而知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过了很久,薛人杰突然问了一句,对了,说到林天天,她怎么没来?
众人刚刚听得太专注,这时才发现,只有小芒和林天天不在。小芒是因为周末要上补习班,林天天则消失得毫无理由。大家纷纷看向乔麦。
看我干嘛……乔麦愣了一下。大家还是继续看着他,仿佛在问,不看你看谁?
乔麦有点不好意思,半天才说道,我叫了她的。但是她……她没理我。
阎炎一脸坏笑地碰了碰乔麦的肩膀,又闹别扭了?这回又是为啥?
乔麦苦笑了一下。我要是知道,还至于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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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麦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下午,当球馆里的人群逐渐消散,他也拖着疲惫的双腿,独自向教学楼走去,脑子里全是比赛最后时刻那三个该死的罚球。
他是如此失魂落魄,甚至没有发现林天天其实一直走在他的旁边。他们一起走出球馆,一起回到教学楼,一起坐在放学后空空荡荡的教室里。
你不回家吗,林天天问。乔麦抬起头,双眼无神地嗯了一声。林天天又说,我是问你回不回家。乔麦好像这回才听清楚,摇了摇头。一会儿再说吧。
林天天又懂了。她知道,他又要“留下来上晚自习”了——即使今天是一个根本就没有晚自习的星期五。
那你在这儿等等我,林天天说。反正你要去接的那位也没那么快放学,对吧?乔麦没有回答,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知听没听见。
林天天离开了教室。20分钟后窗外下起了小雨。她回来时,头发和肩膀湿漉漉的,泛着秋日的冷光。她提着一个小蛋糕,哼着一首轻松的歌,脸上带着笑容,走进教室的一瞬间,发现乔麦不见了。
她的笑容也不见了,慢慢走回座位,心里有种失重的感觉。手中的蛋糕看上去就像一个笑话。她把它放在自己桌上,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门口。她并没有期待乔麦会出现在那里。
之所以看那边,只因为那是三中的方向。
这回她错了。
乔麦没有去找小语。他踩着刚刚被雨水打湿的地面,跑回了篮球馆,把两辆手推车里的篮球全部倒在地上。它们像被剪断的珍珠项链一样蹦蹦跳跳,滚向四面八方。乔麦捡起其中一个,站上了罚球线。咣的一声,皮球弹框而出。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另一个。
乔麦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直到整座校园的灯都熄灭,直到两只手臂酸得完全抬不起来。他的全部感官都瞄准篮框,甚至听不见球馆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后面两天的周末时光也是这般度过——但那都是后话了,在这个大雨滂沱的时刻,林天天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没有在教室里等她。她把蛋糕盒子拆开,拿起两个黑色塑料叉子中的一个,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冰凉的抹茶带着微微的苦涩,和浓郁的芝士融化在一起。切成碎丁的雪梨增加了奇特的爽脆口感。在她每天带到学校来的早餐里,这款抹茶芝士蛋糕是乔麦最喜欢的一种。
上次她只带了一个扇形的切块,用叉子把那尖尖的一角切给了他。乔麦一口下去,露出惊为天人的表情。林天天被这个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主要是笑他没见过世面(上一次这么笑,是两人在历史课上偷偷讲话,她发现他竟然不知道拿破仑也是一种蛋糕的名字)。笑完了,用叉子又切了一半给他吃。
今天林天天买了不止一个切块,而是一整个蛋糕。她想,也许这能稍稍抚慰一下他失落的心情——在他去马路对面寻求更大的抚慰以前。她没有想到,乔麦并不需要抚慰。他只需要练习,疯狂地练习。
无论如何,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