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过,转眼就到了除夕,见我和莫子陌和好如初,封嬷嬷喜不自胜,拉着玉珠和行宫众人准备了好些东西,意图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好年。
除夕那天夜里,我们都聚在一起守岁,莫子陌十分大方,给所有人都包了大大的红包,听了一水的吉利话。
我不甘落后,也下了不少赏赐,一时间,整个行宫都喜气洋洋的,十分热闹。
刚吃完饺子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母后特意派人从宫里给我送了礼物,我连忙起身迎了出去,那些个纯金镂空翠鸟摆饰、和田青玉耳坠、彩色琉璃樽我统统都不感兴趣,我一直期盼着的是随那些赏赐一同来的母后的书信。
信上,母后说她和父皇一切都好,要我不必挂心;还叫我要记得按时用膳,万不可任性饿坏了自己;末了,又说父皇此时余怒未消,还不能接我回京,让我好好在行宫里待着,跟封嬷嬷多学学规矩。
薄薄的信纸上有几处氤氲开来的墨痕,我便知道那是母后落泪的地方,我几乎都亲眼能看到母后静静伏在景仁宫的书桌前,一笔一划写下她的拳拳爱女之心。
看着母后沉甸甸的书信,我不禁潸然泪下。
此时行宫众人都忙着围在殿外观赏母后送来的赏赐,只莫子陌和玉珠连同封嬷嬷一起,安静地陪着我在温暖如春的大殿里泪落如雨。
信的末尾母后还给我带了个消息,当日芳嫔小产之事终于顺藤摸瓜地查到了贤妃和慕容菡身上,为我洗清了冤屈。
父皇勃然大怒,下旨褫夺贤妃封号,降为嫔位,又将慕容菡和她一起禁足在钟粹宫,无召不得探视。
其实仔细想想,这些年慕容菡虽与我亲近,可每每都是在我得了罕见的赏赐、或是父皇来瑶华宫看我时才过来,她究竟是为了看我还是为了旁的,不言而喻。
我也不是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宫中姐妹众多,唯她肯与我亲近,若是想顺带给自己捞点好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我去伤害芳嫔的孩子!
要知道那不仅是芳嫔的孩子,也是父皇的孩子,更是我们的手足至亲啊!
彼时在畅音阁被她诬陷、攀咬的那一刻我只觉愤怒和心寒,可此时我心中却又悄然升起一个疑问:这些年,她对我所有的亲近、所有的姐妹情深到底有没有片刻的真心实意?
还是说从头至尾就只有完完全全的利用和欺骗而已?
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结果,我只觉心下疲惫,索性披衣而起,准备去外面吹吹冷风理理思绪。
见我起身,玉珠和封嬷嬷连忙跟上,可我此刻心情十分复杂,就连我自己都想不清楚,她们又如何能明白呢?
“都别跟着我,我想自己静静”,我拒绝了她们的跟随,独自一人来到殿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莫子陌没有打扰我,可他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我是知道的。
凛冽的北风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喜庆而停止呼啸,我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停在园中仰头看着漫天雪花一片一片飘落。
不远处的天空漂荡着零星几个天灯,想必是有人在这寒冷的除夕夜里向上天祈福,祈求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安康无忧。
莫子陌上前几步,往我手里塞了个汤婆子,然后静静地立在我身旁,同我一起看大雪纷飞。
“我真的那么令人讨厌么?”我淡淡开口。
莫子陌摇摇头:“你很好!”
“可你一开始也不喜欢我来着”,我并不信他的话,抱着汤婆子一边暖手一边用脚将地上的积雪划来划去。
“那是我蠢”,莫子陌认真了语气道。
我哑然失笑,心下却只当他是为了哄我开心。
“真的”,莫子陌加重了语气:“之前我总想着陛下英明神武,皇后娘娘也知书达理,为何独独在与你有关的事上次次犯糊涂。后来认识你之后我就明白了,原来犯糊涂的不是陛下和皇后,而是我们。”
噼啪,远处黯黑的天空突然绽开一朵烟花,虽转瞬即逝,却灿烂瑰丽。
“窈窈,你知道吗,十一岁之前我从未踏足过定京,生我养我的地方其实是金陵。”
金陵远在大凌最西边,毗邻西越,莫家世代镇守在那里。
“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生下我还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就过世了。
父亲军务繁忙,再加上对儿女私情也无心,自那以后便再未娶妻,府中甚至连个通房或者姨娘都没有,所以我自然而然就成了莫家唯一的香火。
我父亲不似别的父亲,他不在乎我能不能为莫家开枝散叶延绵香火,他只希望我能像他一样,披袍擐甲战死沙场,所以我三岁开始习武,五岁开始研读兵书,七岁便要和他在校场里领兵对战,九岁就被他扔在燕峰山上自生自灭……”
莫子陌语气淡淡,平静的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后来父亲战死了,是陛下心疼我孤苦无依,也不愿让莫家这一支自此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