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底疯狂涌动的暗流我依然看不懂。
今日到底怎么了?
怎么每个人的眼神我都看不懂呢?
我察觉到异样,偷偷伸手拽了拽莫子陌的衣襟,悄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莫子陌应声低头,看着我微微扬起唇角,缓声道:“放心,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不知为何,莫子陌的语气总是令我十分安心,因此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说没事我也就真的不担心了。
莫子陌伸手拢了拢我肩上的大氅,将我裹得更严实了些,再抬头时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你这是以卵击石”,司徒焉眉头紧皱,一直攥着佩剑的右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那又如何?”莫子陌扬眉笑道,坚毅硬朗的脸上出现了曾经常有的少年意气。
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般,英勇无畏。
随后,莫子陌自身后拔出佩剑,一手指着司徒焉,一手紧紧将我护在胸前,朗声道:“放马过来吧,老子今日若是退一步就任你们千刀万剐,绝无怨言!”
面对莫子陌的叫嚣,司徒焉只是微微垂眸,而后默默退至一旁。
莫子陌显然是没料到司徒焉会让开,不过他也来不及多做思考,一拉缰绳就打算策马带我离开。
这时,从司徒焉的身后突然走出一人,那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身着战甲满脸正气,看样子在军中的品级不低。
见了来人,莫子陌的身体不由得僵了僵,原本扯着缰绳的手也不自觉又攥紧了些。
那人并不拔剑,也不说话,只站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莫子陌。
莫子陌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半晌,终是莫子陌败下阵来,语气中满是祈求:“陈叔,算我求您了,让开吧。”
莫子陌口中的陈叔原是老永宁侯身边的一个副将,老永宁侯过世后是他一力扶持着莫子陌在永宁军中站稳脚跟,莫子陌在定京的这些年,也全靠他一人操持着一应事务,免了莫子陌的后顾之忧。
因此可以说他于莫子陌,亦友亦师,亦师亦父。
“侯爷可知今日末将若是让开了,您带走的可不仅是大凌的嫡公主,更是玉阳关和北行关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可我若不带她走,毁的可是她的一生!”
“那是她作为大凌嫡公主应尽的责任。”
陈将军字字句句义正言辞,可我却听得十分糊涂。
我轻轻抬头,用食指戳了戳莫子陌的胸膛,不解问道:“陈将军在说什么呢?”
莫子陌低头,红着眼冲我露出了一个极为惨淡的微笑。
下一秒,还不等我有所反应,就见他深吸一口气,重新举起佩剑毅然决然道:“陈叔,我是不会放弃的。”
“侯爷!”闻言,陈将军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满脸沧然:“您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吗?”
“您当真要为了她不忠于君、不忠于国、不义于百姓、不孝于父母吗?!”
莫子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还是半步不退。
见此情形,陈将军心如死灰痛不欲生。
只见他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以手撑地艰难起身,而后又转身面向西北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侯爷,末将有负所托,不成想竟将您唯一的血脉养成这副不忠不义不孝的样子……末将守不住莫家的世代英名,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话毕,陈将军拔出腰间佩剑就向脖子划去。
“陈叔!”
莫子陌惊叫一声,立即翻身下马向陈将军奔去。
好在司徒焉早有防备,陈将军刚将佩剑架到脖子上就被司徒焉出手拦下。
不过陈将军抱着必死的决心,纵是被司徒焉拦着没有伤及性命,颈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伤口,触目惊心。
“陈叔!”莫子陌跪在陈将军身旁,紧紧攥着他的右手手腕不肯松开。
看着浑身颤抖痛苦不已的莫子陌,陈将军终是不忍心,软了语气谆谆劝道:“侯爷,不是末将心狠,这场战事,大凌是真的经不起啊……”
从陈将军的叙述中我才知道,原来北齐联合了东胡、西越形成东西夹击之势举兵来犯,而此时的大凌还未从上一场战事中缓过神来,应接不暇之下,已经失了数十座城池。
无奈之下父皇只能派人前去北齐求和,可对方的要求只有一个:和亲。
是我。
且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