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宣一探脉象,果如玉面先生所言,心头莫名一紧,沉沉问道:“不是求死么,现在又怕死了?”
他一松手,女人艰难地蜷缩起来往后蹭,可怜至极地摇着头,嘴唇动着,声如蚊蝇,听不清。
陆子宣伸手抓住她衣领将人往前一扯,女人疯了一般地剧烈摇头,把脸埋进被子里,抖如筛糠。
陆子宣挑一挑眉,拽下被子,捏着她下颌把她脑袋掰过,“她也是这么害怕地活了那么久……”
女人乞求地望着他,只有气声沉重,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得以出一点声音:“求求你……”
桃花眼含泪,如春来初雨,往日俏丽的脸上如今只剩下楚楚惶恐。
衣领被扯得松松垮垮,露出一抹漂亮的锁骨来。
实在引人心火撩动。
陆子宣手中微微一松,宽厚的掌心里有厚茧,苏棠在心头猜:他的武器是什么?枪棍?长剑?银勾?
她嘴里呜呜呀呀地哽咽着,像舍不得男人掌心的温暖,下意识将侧脸贴上去,轻轻一蹭。
温顺如一只小猫向主人乞求食物时的样子。
娇小的身躯遍体鳞伤,只有这张脸还好好的。
一阵断断续续的沙哑之声——
陆子宣凑近过去,终于听清了她在说“对不起”。
说了很多很多句,终于才换了话——
“好冷……”
身上创口这么多,必定浑身发热,冷暖不知。
陆子宣静静审视她,只要发现那眼睛里有一丝狡诈就会一掌毙其命。
然而没有。
那眼里混沌不堪,失神无智,人已被摧残成了一个空壳。
只有本能促使她流泪,道歉,求暖。
这张只在昏暗里见过的脸终于到了日光里,实在惹人生怜,真像当年陆丹蓉生病时的虚弱样子。
她坐在榻上皱着眉头喝药,桃花眼里满是郁闷,立刻拿着蜜饯往嘴里塞。
想到这里,陆子宣见药碗旁正放着一颗棉糖果儿,便两指夹起,递到女人唇边。
苏棠如临大敌,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一下子缩到床角去。
逼出的声音像漏了音的笛子,声调起伏不定,破音刺耳——
“我错了!对不起……不要……我不吃……求求你!”
陆子宣道:“不是毒,是糖,是甜的。”
他忍不住唤道:“蓉儿?”
苏棠立刻尖叫,闭上眼睛抬手捂住耳朵,“我不是!”
她突然有了力气,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低头的一瞬间,将所有不堪屈辱的表情都埋在阴影里。
“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是她……求求你——”
实磕头求饶哪里有那么难呢,把一切都舍弃,什么尊严也不要了,就能做到。
陆子宣抓着她头发把她拉过来,后者一阵凄厉惨叫,眼泪淌了满脸。
棉糖被粗鲁地塞进她嘴里,人竟就安静了下去。
陆子宣道:“是甜的罢,没有骗你。”
苏棠咳嗽了半响,衣衫和发丝凌乱不堪,额头滚烫,像快要被溺毙在深海里,张着嘴拼命吸气,被中年男人揪着头发细细端详。
粗糙的指腹抚摸着额角的仙鹤,男人的气息越来越沉重,眼里也有了火。
接二连三地惨叫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手抚着自己咽喉,难以出声,茫然地蹙着眉头看向陆子宣。
顷刻间天地翻转,后背狠狠压在床榻上,被褥软绵细腻,沾着沐浴后的水香,又浸染了药气,丝丝撩人。
男人的倾占之欲在此刻攀上了顶峰——
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
跟陆丹蓉这么像的女人,
不但形似,神也似。
在风月阁里,她是不是也如此恐惧,担惊受怕,受尽折磨,了断残生?
可是沈良轩终究什么也得不到。
不管是真身,还是仿品,心,和身,都已不再是他的。
他只有一个恶心的尸体,我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人正在向我乞怜,她的一衣一衫,一餐一饭,哪怕一滴水,都是我的恩赐。
蓉儿已经仙逝,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才把这个人送到这里来,尽管她杀人如麻,白生了这张俏脸,可毕竟是一个女人。
瑟瑟发抖,苟延残喘的女人——
床纱一落,满室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