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了顾清影穿嫁衣的样子——
金玉添彩,红妆在夜。
新郎是个剑客,一定风流倜傥。
顾清影那样的人,被掀开红盖头的时候会不会娇羞地低头一笑呢?
暴雨成了细语,从屋顶滴滴落下,淅淅沥沥,满院残叶,泥泞不堪。
苏棠轻轻一动,身上盖着的一件绒毯在她脸侧蹭了蹭,软软的。
她警觉起来——说不定陆子宣又会来了,不能再这么颓然在地,不能露出一分真情实感,痴儿岂会烦忧……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是天下最快活的人。
她浑身酸麻,缓缓坐起来,披上衣服,嘴里还留着夜里的甜腻药香。
她一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心乱如麻。
勉强趴在床边,长发散了一肩,她两指圈在手腕上,觉得似乎又细了一点。
陆子宣忙了一夜,恐怕又会因此想起她说过的恶毒话,不光可能要来泄气,恐怕这几天都不会来了。
苏棠恍然想起——
玉面先生说沈良轩快要到了。
他是怎么把消息传过去的?!
果然这人心机深重,还那么忠心——
她眸子里如陡然起了一火光般亮起来。
今天受的一切侮辱和苦难,都要人付出代价。
一个也别想跑!
她刚刚穿好衣裳,将夹在领口下的头发理出来,一件月白色的常服,绣着几朵芙蓉花,据说是陆丹蓉最喜欢的花。
她从蜀中来,那里的芙蓉花天下最好。
或许是因为名字罢,苏棠也喜欢海棠花。
她握着一支小梳子,对镜弄妆,伸手去抚镜像里那人的脸,手心一凉。
房门猛地被踢开,陆子宣满脸倦容,憔悴苍老,看到人坐在妆台前,上去一把扯着她头发将她扔在地上。
正要大骂,外面有人急切追来,抬手恭敬道:“大人,洛城的信来了。”
霜夜知道两个小孩子又是九死一生,陆子宣心情正是极差,因而语调一低,饱含征询之意——
“大人请容我细细回禀。”
陆子宣怒到说不出话来,指着苏棠半响,才道:“要是他们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的皮!”
苏棠低着头,在心里笑:要是自己的诅咒这么灵验,不知道早死了多少人了。
她作抽泣状,眼睛里溢出泪光,怯生生地抬头看向他,接着便委屈地大哭。
陆子宣观察着她的神色,一时真的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痴傻如此,于是再不看她,负手转身。
霜夜紧随其后,还不忘帮忙关门,再跟门口的一个粉衣婢女对视一眼,微一点头,示意已下。
陆子宣快步急走,一面问道:“出了什么事。”
霜夜看一眼周围,“回大人,沈良轩死了。”
陆子宣脚步一停,蹙眉再问:“什么?”
霜夜道:“探报来信说,沈良轩死了。”
陆子宣还未细问,就已笃定道:“不可能。”
霜夜道:“洛玉辰从澹州弄去了陆——”
他斟酌一下,“是陆小姐的尸身,派人求和,亲自去交接,两边言定战罢,以免被玉山坐收渔翁之利,结果那棺材里的尸体中埋了炸药,据说当场炸得沈良轩血肉横飞,肠子溅了一地。”
“若是假死,一定还有后招啊,可风月阁剩下的人都撤了,洛玉辰还得对付玉山,也没有再追。”
陆子宣凝神一想,“他会这么容易死?呵,只怕是要声东击西……”
他一惊,“玉面先生在哪儿?”
霜夜道:“你还怀疑他?他一早就去药房了,这阵子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可疑举动,更别说是传递消息了。大人,或许我们把沈良轩想得太复杂,说不定他真的已经被炸死了呢?他喜欢那具尸体,胜过喜欢一个替代品。”
“大夫也说了,他医术没问题,从来没有动过手脚,昨夜的确只是个意外。”
陆子宣摇头,“我还是觉得有蹊跷,直觉而已。”
他回头,看到上头一众侍女进去伺候女人梳洗,眉头一皱,“都安排了?”
霜夜道:“是,大人静待……最多半个时辰内就能有成效。”
陆子宣道:“一句话而已,真有那么管用?”
霜夜笃定道:“对有情的人就管用。”
余光里,那楼上的房门屋檐,窗外的绿意潮湿,风过生凉。
苏棠痴痴坐在地上,被人扶着起来,粉衣婢女头一个过去帮她梳头,窥着她神色道:“姑娘昨夜没睡好罢。”
苏棠恍惚抬眸,歪着头,露出疑惑神情来,眼角还挂着泪珠。
婢女道:“今天一早,奴婢在外头好像听见您惊梦,说梦话呢。”
苏棠牙关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撑着神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