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上床边木架,手上的血还在淌,那块锋利的瓷片已被暖透,出手时是一条红影。
阿清闻声转头,顷刻间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咽喉正正好被扎透,瓷片几乎整个没入——
她喉咙间发出一道极其诡异的哽咽声,很快被苏棠的狞笑掩盖过去。
“陆大人,你我不一样,你下不了手杀我,我下得了手杀她,因为我知道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世间有她没她,毫无差别。”
陆子宣长吸一口气,失望之意很明显。他本打探到萧煜等人已离开飞仙观,既然顾清影最大的靠山已经走了,那么把她弄过来也不是难事。
若苏棠非要看见顾清影才能安心,为了应对现在情势,陆子宣的确什么都可以妥协。
苏棠手上的血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人也昏昏沉沉地站不稳,很快就被陆子宣逼近两步,颓然瘫坐下去。
她眼看着阿清的尸体被人抬走,冷汗从额上滑落,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惊悔交加。
手心一握,便气游周身,竟是想直接自断心脉——
陆子宣眼疾手快,转瞬已在她肩下几点封住穴道,惊怒间抖声:“你发过誓的,若有差池,顾清影不得好死!”
苏棠阴森森笑起来——
她还留着最后一句可以让陆子宣怒火滔天的话。
只要她说出来,寒蛊加身也一定压不住他的怒气。
她受够了,再也没有办法支撑下去。
可是现在只要顾清影来跟她说一句话,半句也好,哪怕只是对着她笑一笑——
或许就又能苟延残喘,再期待下一次重逢。
她思绪凌乱着,忽然抬起了头,“喂,我想吃糖人。”
陆子宣惊诧不已,几乎要以为她疯了。
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吃那种东西。
她一直讨厌甜食。
可她看起来很冷静清醒,眼中毫无波澜,重复了一遍:“我想吃糖人。”
她强调道:“我想要一个小老鼠形状的糖人。”
女人善变,可让陆子宣惊疑的不止是糖人,还有她莫名痴迷的语气。
好像那甜腻的东西是个无比美味的珍馐,惹得她垂涎欲滴。
陆子宣仍盯着她,口中对华雀吩咐道:“听见了?让人去买罢。”
他一想,“多买几个。”
苏棠却摇头了,“不,只要一个,多了买不起呢……”
她一直被锦衣玉食地供着,即使在暗杀府装疯卖傻时,衣物首饰,一日三餐也都极奢靡——
她曾用玉石作了桥,在院中置了湖,日日把银子垒起来搭成塔——
竟也能说出“买不起”这样的话来。
华雀已经领命转身,步出门去,苏棠发烧烧得一直抖,那药效太差了,冷汗几乎打湿她后背的衣裳。
她一个恍惚,仿佛是昔年那天,她发着烧晕倒在屋里,被母亲抱着到了山边。
她想起自己那时乖巧至极,不会杀人不会作恶,那女人下定决心要扔掉她,所以紧张忐忑,她却以为那是母亲担忧女儿。
她躺在树下,鼻息里都是枯叶和野草的味道,满心期待地等着她的母亲回来。
最后她筋疲力尽地爬到小河边,那清凉甘甜的水在引诱她,她差点就栽进河水里去。
她终于清楚地知道,那个女人不会回来了——
她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陆子宣突然出声,问道:“哭什么?”
苏棠怔怔抬手,果然摸到滚烫的眼泪,混着指上的血,把脸上也染了艳色。
半响,她答道:“人间伤心事这么多,随意想一想,就可以哭了,有什么大惊小怪?”
话音刚落,是才出去不久的华雀匆匆折回,房门也来不及关——
“大人,有人往这里来!”
他表情严肃,“是官府的人,为首的是荣城督令齐庸,人马众多,还有……”
苏棠眸子一颤,华雀沉下声来,“还有顾清影。”
陆子宣即刻站起身,“去召集人手。”
苏棠紧绷着双肩,眼神恍惚迷茫,被那人的名字夺了魂,梦呓般接连否决:“不可能,你看错了……不是她……”
陆子宣狞笑着,“看来顾道长真是知恩图报,苏棠,可别感动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苏棠头也不抬,只目视前方,“你也发过誓的,你若伤她,必无后而终。”
陆子宣咳嗽两声,闭目仰天沉默片刻,“官府奈我何?暗杀府是域主的刀刃,他们是域主的走狗,顾清影以为官府来了能怎样?”
他忍着心脉抽痛,非要作出笑容来,如一个疲惫不堪的慈父,正在安慰失意落魄的女儿——
“顾清影跟我作对就是跟域主作对,任他什么巡令督令,皆无用。苏棠,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