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峰可以算得上是道行馥郁的一片净域,一派当空皓月之下,重光闲来无事,坐在毕钵罗树前摆弄着奇门机括。
自枉死城一行之后,她与长月回归至今,被他冷在芳醪一梦里,竟对她连半句质疑也无,他当她是猎空中的鸟,池泽中的鲤,随意豢养,甚至是不闻不问。
某日,她闲逛到步月轩,见着玃如就像扎在土里的铆钉一样守在殿外。
窗上映出一派幽幽的光泽,一对人影透在窗纱上,长月的影子映入眼帘,他正在为一女子宽衣治疗。
重光闲适地倚在月亮门上,口中叼着一枝红枫叶,抬头又望向夜空之上高不可攀的一弯皎月,她不禁扁了扁嘴,满不在乎地笑,华瑛算是被救回来了,而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呢?
步月轩外的桃花,如粉蝶般如火如荼地艳冶纷纭,她正想得入神,忽有人递来一枝偌大的优昙花在她眼前。
“重光,你想我了吗?”鸣不疑心情不错,他把优昙花抱在怀里,那洁白偌大的花瓣,衬得他的大头,形成一组鲜明的对照,瞬间显得他愈发蠢傻。
她乜眼瞧他,“傻鸟,你伤好了?”
鸣不疑并未着恼,指着案几上的棋子,“奇门遁甲?几日不见本事倒是见长。”
重光把优昙花接在手中,轻嗅了嗅,“每日在我房中都有几束新鲜的优昙花出现,可是你放的?”
鸣不疑笑得眉眼弯弯,“前几日我见玃如拿了一捧优昙花鬼鬼祟祟的进入你房间,我好奇跟过去问他,这小子吱吱唔唔说了半天,只说你最喜欢优昙花,后来依我的想头,敢情这小子暗地里偷偷喜欢你呢。”
重光也未再多想,回坐到棋盘前撑着脸,“你找我何事?”
“难道非要有事才能来见你?我这几日养伤,养得寂寞,就连做梦都在想你。”
重光现下没心情和他玩闹,侧过脸去,在自己种的几株花叶上浇灌了几滴露水,“自然,你当真是寂寞了才会想起别人的人。”
“你不信我?”
“信,我信你寂寞了才会想起我,你很清楚我的性格,我向来不愿依附谁,我只信我自己。”
“重光......”他伸手,牵她的衣角。
她很不耐烦,“干嘛?”
“有人找你。”
重光仄起头,原来是华瑛站在他们面前。
“小七师兄,我可以和重光聊几句吗?”
“华瑛师妹,可以啊,你们聊。” 鸣不疑仍杵在当地,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华瑛偏头看他,一双瞳孔清透而美丽,闪闪烁烁地盯着鸣不疑。
鸣不疑才反应过来,“你们聊,我回避。”
重光站起身,十分客套的示意她坐下说话。
华瑛面有矜色,岿然不语地端坐在棋盘前。
重光觑着她的仙泽,便晓得她的身子已然好得七七八八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时之间谁也不先开口。
重光故意在和她赌定力,这天底下若比不说话,我称得上是二等二,没人敢称一等一。
只见华瑛踧眉,叹了声:“看上去我像是比你虚长几万岁,我便称你为妹妹吧。”
重光扬了扬眉,“名字罢了,就算你唤我一声光光,我也欣然。”
“我一直在病中昏迷了数日,幸得家师悉心照料,如今才得以重见天日。”
她顿了顿又道:“原是我醒来,便要赶来同你道谢,只是家师心疼我伤势过重,不让我前来。妹妹高义勇斗凶兽,冒着险境得来的连缬花,又放了血将我重塑仙身,如今是你救我于水火,今日我特来谢妹妹大恩。”
重光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来了,‘家师’不让这个,‘家师’不让那个,家师是狗蛋!这是来向她示威的。
作为长月上神彻头彻尾的正经女徒弟,她怕重光喧宾夺主,未来还会抢了她的行市,故意在言语间透着不可一世的骄矜。
重光轻声笑道:“你又是‘姐姐’又是‘妹妹’的,只不过这些词句对我来说,着实陌生的紧,我也不知我的亲生阿娘有没有给我生出半个姊妹来?故以,我若称你为姐姐,他日我寻到了家人,到时候华瑛姐姐是否要跟着我同着家里的姓氏一起改了名姓呢?”
华瑛一脸无辜,“你莫要误会,家师让我来与你道谢,我这样说只是显得咱们更加亲近,若家师知道了你我关系如此之好,他也定会安心。”
重光没好气的‘嗯’道:“你家师如今倒是好安心呐!活了一个你,倒是愁了一个我。”
“师妹为何这样说?难道家师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重光呷了口茶,“与你无关,这是我与长月之间的事。”
华瑛眼眸含睇,复而微微一笑,“重光师妹,为报答你的救命恩情,我倒是有一句忠言,不晓得当说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