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一开始宁死不愿意带这群人去自己的家,后来被苍夙带出去,片刻后回来便同意带他们去。
程听晚看着狗剩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小公鸡一般垂头丧气,不由得十分好奇“苍夙是如何让他松口的?”
程思祁自然不会告诉他这心软的妹妹苍夙在边关的时候专门负责刺杀或者拷问间谍死士的手段,只笑着含糊过去罢了。
程听晚一路走一路瞧,城东与城西仿佛是两个极端,城西处处是繁华盛世之景,雕梁画栋;城东却破败不堪街道上随处可见老人小孩或乞讨或麻木的做着手里的活计。
程听晚看着一家酒楼将一桶剩菜剩饭倒在偏角门外,一群乞丐小子一拥而上,哄抢后各自散去,不由得震惊的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苍夙拍了拍狗剩的肩膀,狗剩下意思的一哆嗦,见怪不怪的道“当然是抢吃的。”
“那能吃?!那是……那怎么能吃?!”
狗剩摊了摊手,给这位大小姐解释道“贵人小姐,这就是我们巷子名字的由来啊,大家捡泔水、抢剩饭,要不然怎么活下去,要不吃啥?”
程听晚感到胃部一阵翻涌,死死抓住知惠的手,俏脸苍白忍了许久才忍下想呕吐和逃跑的欲望,狠狠的闭了闭眼道
“继续走!”
这样一路走一路看,程听晚见到了正在卖掉女儿的父亲和哭哭哀求反被打的母亲;见到了苍老无比却还在路边做苦力的孤寡老人;见到了一个年纪和她差不了多少但是却带着两个弟妹到处出售自己却反复被拒绝的女孩;见到了躺在路边一动不动的被遗弃的老人或孩子,街上的行人不算少,但每一个都仿佛是写满了苦难与折磨,为了活着麻木的支撑着身体继续前进。
“到了,这就是我家。”
狗剩在一处破落房屋前停下,回头看了程听晚等人的穿着打扮,罕见的有些害羞和自卑,这样尊贵的人,这样一看就是娇生贵养的京城小姐,居然到他家里来了。
只是他家里甚至连一个没有豁口的碗都拿不出来。
程听晚看着眼前的门,几块木板用草绳简单的捆绑起来,靠挂在露出泥土和石头的墙上就称之为门了,狗剩急忙将门搬开,嗫嚅着道“咳,你们要不还是别进来了,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程听晚挡开知惠试图给她披上的披风,径直提了裙摆走了进去。程思祁是在边关过惯了苦日子的,也没有多说什么。
狗剩冲着昏暗的屋内喊了一嗓子,两个小女孩闻声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背上背着一个小孩。
小女孩这才看到屋内还有外人,纷纷害怕的躲在狗剩的身后,狗剩有些局促的给程听晚介绍。
“这是我大妹妹,她叫大旺,这是二旺,我弟弟叫旺财。他太小了还不太会说话。你俩快见过贵人。”
两个小女孩甚至连个完整的衣裳都没有,看起来穿的像是把大人的衣裳剪开随便缝补了一下就穿在身上了。程思祁见状微微偏过头去。
“贵人。”“贵人好。”两个小女孩声如蚊呐怯怯的喊了一句,漆黑的大眼睛里是对未知的迷茫和恐惧。
程听晚此刻也说不出为何不上学,为何不读书的话,只让知惠进里屋探望了一下老妇人,知惠看过后低声禀告说再不看大夫估计真的要病死。
程听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但依旧隐隐有些颤抖“我会替你请大夫看你母亲的病,三日后你便来我程家茶楼,我给你个谋生的活计。但是莫要再行偷窃之事!”
狗剩闻言大喜,立刻就带着两个妹妹跪下磕头,口中连连感谢,程听晚将知惠手中的披风留在了这个屋内唯一的家具——一个瘸腿木桌上面,背过身去逃也似的离开了。
知惠示意阿颖追上去跟着小姐,自己则留下给狗剩几人交代清楚。
程思祁不远不近的跟着程听晚,看着他从小娇养的妹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肮脏泥泞的小巷中,地上的污水沾湿了她精贵的丝绸鞋子,华美的裙摆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泥点。
苍夙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看着程听晚艰难前行的身影有些漠然的问道“你不心疼?你在边关可是说过你妹妹但凡受了一点苦都会哭。”
程思祁看着身边跟随他一起在战场上战斗了几年的好友或是兄弟,眼中既有心疼也有骄傲“在家里有我和父亲母亲,她自然可以做程家的掌上明珠;但是如果我和父亲都不在了,又有谁能护住她。现在她必须要学会如何管理家业,如何掌控人心。”
“那今天的结果你满意吗?”
程思祁满意的笑,语气十分欣慰
“我们晚晚可不是那种世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是世界上最心软最好的妹妹。”
苍夙看着不远处气喘吁吁但坚持要走回去的程听晚,眼神微动,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