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来说也是一次淬炼。当年,你外祖母从蛊池出来的时候,体内就只有一条蛊虫活了下来,她给它取名念君蛊。”
老人说得有些累,缓了一刻气息。
“念君蛊是没法解毒,但用它炼出来的子蛊可以,后来……后来她把这念君蛊……生生从体内取了出来,将它炼出了子蛊,这东西最爱人血中的毒素,只需将它种到中毒之人的体内,它很快就会将毒素吸收干净,毒自然就解了。”
周濛看了看左边外祖父的墓碑,根据上面镌刻的生卒年月,他只活到了三十六岁,她疑惑道,“可是……可是外祖他还是没多久就去了啊。”
老人缓缓摇着头,“他确实不是死于毒发,而是被奸人所害。”
她伸手指着宇文冲的墓碑,“时至今日,他的尸身都没有归葬于此,这一座……只是个衣冠冢罢了。”
周濛惊呼,“衣冠冢?”
夜雪点头,“不错,他的尸身还在漠北宇文鲜卑的手中,三十多年了,没有人能将他带回来,这也是你外祖母生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为什么没有人带他回来?我阿娘为什么不去?”她同时向梅三娘看去,“阿娘当年亲自去过漠北,为何从未提及此事?而且,外祖他不是北燕的开国大将军吗?他为何死在同族的宇文鲜卑手中?”
梅三娘摇头,“正是因为牵涉到很多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等你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夜雪也像突然被点醒了一样,“莫非……血咒中的记忆也复苏了吗?”
“只有一小部分,”梅三娘斟酌着说,“似乎只有阿濛能与‘她’共情的那部分才复苏得比较多,而且时序混乱不清。”
“那到底要怎样才能全部复苏?”周濛急问。
“种下念君蛊就行了,”梅三娘答道,“当年的那条念君蛊与你外祖母一起死了,但应该还有虫卵在,雪姨,我记得虫卵就保存在你这里的吧?”
夜雪绝望道,“你这不是送她去死么?蛊血的毒性一代比一代弱,到她这里,还不及当年的一半,念君蛊只有在蛊血里才能活,等她把血中的蛊毒肃清,畜生得不到滋养,就会啃食心肉,将宿主活活咬死。”
梅三娘不以为然,“那东西不是可以取出来的吗?阿娘当年不就取过?等阿濛的血咒一激活,再把它取出来就是了。”
“她是取过,你知道她是如何取出来的吗?”夜雪攥紧拳头,锤向自己心口,“从心窝肉里生生挖出来的……”
梅三娘脸上骤然变色,“你不要危言耸听,当时阿娘就在这里,她明明……明明和我们说,很容易就取出来了!”
夜雪且哭且笑,神情悲痛,“这样残忍的事,她怎么会让你们两个孩子知道?不然,后来她为何心痛而死?”
“她心痛而死,不是因为你拦着不让她去漠北,宇文将军的尸骨无法归葬吗?”
夜雪摇头,“我固然有错,但不全是如此,是当年她取那畜生的时候,剜开心肉伤了心脉的缘故。”
梅三娘脸色骤变。
“后来的那些年,她的心疾就时时发作,若不是那时留下的这个病根,她也不至于英年早逝,”夜雪悲戚的声音再次响起。
梅三娘一手扶额,不忍回忆她生命最后的那段时光。她一直都以为阿娘那时日日心痛是为了大将军的死,原来……竟是这样么?
“所以我一直都想等找到合适的取蛊方法以后,再动用念君蛊的虫卵,哎,血咒不该这么早就激活的,”老人无奈地摇头,“你真要给她种蛊?想让这孩子也尝一尝剜心之痛吗?”
***
入夜,周濛独自抱着被子坐在褥子上。
她的这间屋子就是当年的书房,如今那一屋子的典籍都已经不见了,不知搬去了哪里,现在屋子空空荡荡,连张床都没有,她就在地上铺了干草和褥子。
屋子四面透风,小小的灯豆被气流吹得东倒西歪,还好被褥都厚,周濛并不觉得冷。
她很累,下午在后山的墓碑前说了很久的话,到天色擦黑才回,太多的东西在脑海中萦绕,乱哄哄的。
她斜倚靠着墙,昏昏欲睡,又时常被纷乱的思绪惊醒。
突然,门口“吱呀”一声响,一阵冷风灌入,灯豆差点被吹熄,周濛被凉气一激,彻底惊醒。
她端坐起来,把被子抱得更紧了一些,“师父,您来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半的床位给她。
院子里只有两间屋子,这里是她和梅三娘打地铺,隔壁则是柳烟和夜雪挤一张床,而石斌又只能在院子里露宿。
“还没睡呢?”梅三娘一边解外袍,一边问道。
师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柔和,她似乎只有在面对雪婆婆的时候,才会那么咄咄逼人。
“嗯,”周濛把另一床被子往梅三娘身上堆,让她更暖和一些。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