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昭原本睡得香甜,突然觉得身上一凉,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靠着雕花挡板旁灯笼的暗淡光晕,顾云昭只觉着眼前的陈设有些许不大一样,但睡意朦胧,她不曾多想,微微扭了身子侧过身去,只待重新入眠。
却见身旁缎被也有一道隆起的轮廓,如丘壑起伏,便如同沈郁珩的侧影。
顾云昭心头了然,原还是在梦中,只是这次却不同于以往,顾云昭忙挪动身子,绵柔酥软地将脸侧贴在了沈郁珩的肩上。
再想起她且还在沈府做媳妇的时候,沈郁珩对她可谓清冷疏离,每月来她房内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事后更是冷面冷心,全无一个丈夫该有的抚慰,也不知道为何他要答应娶她。
顾云昭想着,就蹙了蹙眉心,从缎被之下捉了沈郁珩的一只胳膊。
然而他的臂膀实在是坚实厚重,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的胳膊搬起来揽住自己的腰身,与此同时,她的口中还不忘嘀咕道:“我有些冷,还不快抱住我。”
刚刚说完,顾云昭熬不住夜半的困意,正要朦胧睡去。
然而昏昏沉沉间,便见沈郁珩喉结处轻轻一滚。
顾云昭抿着嘴,伸了一根手指去碰了碰。
好真实的触感,顾云昭疑惑。
身旁的男人却突然抽身离去,将她彻底惊醒。
床帐仍旧是昏暗一片,顾云昭睁开迷蒙的杏眼,只见一道蜂腰宽背的人影绕过碧纱窗,消失在帘后。
顾云昭都快傻了,缓缓支起半身,揉揉眼睛朝周遭环境看去,竟不是她在酒楼的闺房,而是她与沈郁珩在沈家的婚房褚玉阁。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云昭坐在床榻,听到碧纱橱后又有了声音。
沈郁珩颀长挺拔的身姿缓缓走近,立于床榻旁不到一米处。
方才他应是去了净房,额前几撮耷拉下来的发丝还往下滴水,眼睛也是沾了水之后的猩红,就连身上单穿的中衣也是有一处没一处地贴在他身上,映出他线条分明的腰线……
“天快亮了,我先去书房预备上值,你且再睡一会,早饭不必再叫我。”
沈郁珩一边往身上披着氅衣,一边朝着视线低垂,不知冲哪儿发愣的顾云昭说道。
顾云昭满脑子混沌,并未立时回答沈郁珩的话。
沈郁珩瞧着顾云昭脸上的痴愣神情,也渐渐觉察出她的不对劲。
往日他说的话,她都会立刻回应,今日却是半晌都不见反应,但他念着好歹也是自己夜半将她吵醒,并未细想就推门离去。
直到室内只剩了顾云昭,门外的莺歌才蹑手蹑脚地凑近床榻,将床帏旁的灯笼调亮了点,嘴边怨道:“姑爷怎么又大半夜地跑去书房?”
顾云昭抿着嘴,满脸委屈地盯着莺歌瞧,后直直地倒在了柔软的缎被上。
这可不像是梦,梦里不会凉飕飕的,沈郁珩不会冷着脸和她说话,莺歌也不会从房外进来问她沈郁珩为何要走。
难不成……
顾云昭忽地起身,怔怔地走出卧房,借着莺歌提溜来的灯盏,顾云昭看到窗纹上贴的双喜字都还未完全除去。
婚房内的陈设都还是她从江南带来的那套紫檀木精刻,后来是沈郁珩嫌弃太过奢华,她才撤下去。
而妆台上还混杂着她与沈郁珩的用具,散乱的发钗叠在整齐摆放的笔墨上,耳边仿佛又是沈郁珩的严肃语调——“下次记得收好”。
顾云昭瞧了瞧双手,上头还有精心雕制的象牙甲片,是数年前才时兴的海棠秋色。
瞥着窗外的月光,顾云昭心情逐渐复杂。
她才逍遥没两日,只不过是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春觉,在梦中行为放荡了些,怎么就回到了与沈郁珩和离前。
“夫人,你怎么了?”莺歌奇怪的问道。
夫人……
莺歌也就是在成婚头月才这样叫她,后来看沈郁珩对她态度冷淡,莺歌就改了口,还是依往日在顾宅时那般叫她娘子。
顾家人远在江南,于是顾云昭新婚过后便没有急着回门,只等着顾父带着亲戚们从江南赶来看她。
顾云昭眸色一转,便轻声问道:“父亲的商队到哪儿了?”
莺歌神色滞了下,应是思索着顾老爷来报的行程,“已经过了淮州了,不出十日就到了。”
十日后到,现下便是她新婚后正好第十五日,想到这个,顾云昭顿时又丧了脸色。
沈国公府的规矩是逢五日就要到公婆房内请安,今日恰好初五,不出一个时辰,她就要再次见到那群穷形尽相的姑婆妯娌了。
沈国公膝下两儿三女,嫡长子沈郁珩是已故原配所出。
而后宅一妻三妾,正妻乃续娶青华郡主,膝下有嫡次子沈玉朝,但最得宠是贵妾秦姨娘——秦湘柳,听说是沈国公亲自领进门,现下正怀着孕,所以公府后宅的阵营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