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又叫了两声,但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陈槐拔腿就往厨房跑去,方夏紧跟在他身后。
案板上的碗里装着切好的葱花、香菜和剥好的蒜瓣,灶台里的火还在燃着,锅里的汤还在煮着,香味伴着热气一起溢出来,一进屋就能闻到。
只是,刚才还在笑呵呵地做着饭的老人,早已倒在了地上。
奶奶晕过去了,不省人事,仍他们怎么叫,也没有反应。
陈槐彻底慌了神,慌乱之中,他想去摇一摇奶奶,想看看能不能摇醒她。
可是,手刚碰到奶奶的肩,陈槐又不敢动了,他怕一个不对又会加重奶奶的病情。
还是方夏先反应过来,打了镇上医院的急救电话。
幸好从镇上到陈槐家的距离不远,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奶奶被医生护士用担架抬上车,陈槐和方夏也跟着上了车。
医生说,奶奶是突发性脑梗。
镇上的医院条件有限,简单做了急救措施之后,奶奶就被转去了市里的医院做手术。
只是,手术结束后,奶奶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医生说,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只能先住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看看,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什么心理准备,陈槐和方夏都心知肚明。
但他们还是盼着奶奶能醒过来。
别人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春节,陈槐和方夏就在医院里守着不省人事的奶奶。
陈槐这几年在厂里打工攒下的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付了手术费。现在还要住院,每一天的开销都不少,他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
打工的这小半年里,方夏的吃住都不怎么花钱,她也没什么额外的开销,这几个月里攒下了一万多块钱,她全部拿给了陈槐。
但陈槐没要。
“这不行的。”陈槐的语气很坚决,“夏夏,我不能拿你的钱。”
“你的钱有你的用处,要好好留着的。”
方夏还是固执地把存钱的储蓄卡塞到陈槐手里:“你拿着,救奶奶要紧,这种时候不说这些。”
陈槐仍是摇头:“钱我会想办法凑的,况且,就算拿了你的钱,也还是不够。”
“听话,把钱好好收起来。”陈槐把那张卡放进方夏外套的衣兜里,俯身将人抱住,下巴搁在方夏的肩上。
他这两天都没怎么睡,眼下有了乌青,胡茬也冒了出来。
“夏夏,你说奶奶还会醒吗?”
“我……”方夏正想着该怎么说,一个字刚出口,陈槐就打断了。
他深深地叹着气,抱紧了怀里的人:“算了,不说了,不管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
-
大年初一,方夏被留在医院照顾奶奶,陈槐则是回到镇上,去四处奔走筹钱。
家里的那些亲戚,早就不跟陈槐来往,但为了救奶奶,陈槐还是上门去求他们。
跟陈槐预想的一样,没有一家人愿意借钱给他。
最后,还是几个住在附近的邻居,把钱借给了陈槐。
陈槐的心里总算生出了一丝希望,他带着刚凑的钱,直奔医院。
他想,这些钱还够在医院住很久,奶奶总会醒的。
但赶到医院时,陈槐却只看到了蹲在病房外哭泣的方夏。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但陈槐不敢相信。
他还是问方夏:“夏夏,奶奶呢?”
方夏停下抽泣,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太残忍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更说不出口,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猜测得到了证实,陈槐仍然固执地一遍又一遍问方夏:“夏夏,我奶奶呢?”
“奶奶怎么不见了?”
“奶奶去哪了?”
仿佛只要他再多问几遍,他就能从方夏口中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问到最后,陈槐的声音几乎哽咽:“夏夏,怎么办?我没有奶奶了……”
方夏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陈槐,只能紧紧地抱住他。
她懂这种至亲离开的滋味,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比。
“我再也没有奶奶了……”
这么多年里,唯一疼爱陈槐的亲人,居然就这样离开他了。
医生说,奶奶走得很快,没有痛苦。
这是唯一能让陈槐好受一点的事情。
陈槐和方夏在走廊哭作一团。
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对方。
这个世界上,他们再也没有旁的亲人了。
从此以后,他们就只剩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