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上京,积云寺。

西边院落里的禅房恰好临着后山的方向,宁谧僻静。

明月悠悠,几缕月光透过黑云漫射下来,正落在最里头的禅房的屋顶。

屋子的小窗开了一半,里头透出昏昏的烛火光来。

朦胧光影里,只着中衣的女子坐在窗前,手里拿着剪子,垂眸轻轻挑开烧尽的烛芯灰。

梳着双丫髻的圆脸婢女见状上前拉紧了窗扇,急道:“小姐,这山里的夜风冷得很,小心夫人的病还没好,你倒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手里的灯花被打得往下压了一寸,复而又慢慢回复,梁雁拿手护了护,抬眼看她,“盈双,我睡不着,就想吹吹风。”

她这人有个毛病,只要换了地方,便很难睡着。虽说从江宁来上京也有近半月了,但她总是睡不好觉。

盈双叹了口气,望向那一张鹅蛋小脸。一双眼珠黑圆,卖起可怜时更是一副乖纯柔婉的模样。

不过她自小便跟着梁雁,早熟知她这副讨好卖乖的冤家相,才不吃她这套。

“小姐该歇息了”,盈双拿过梁雁手里的烛台,推送着人上了塌。

紧接着烛火也被捻熄了,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屋里很快便只剩她一个。

梁雁的父亲梁昭本在江宁墨县做官,许是这十几年矜矜业业,也做出了点成绩,恰逢京中官位变动,碰上契机让他在几近半百的年纪从穷苦小城调到了上京。可一家人随着他一起从江宁举家迁来还不足半月,梁雁的母亲孔令珊便生了病,好些时日都不见好转,于是父女俩便专程来了积云寺为她祈福。

积云寺在郊外深山,从京中往来并不方便,两人烧完香已是傍晚,便只能在此住下。

“不知父亲在隔壁睡了没有”,梁雁喃喃自语,悄悄闭上了眼:“希望这寺庙真的灵验,让我母亲快些好起来吧。”

亥时二更,梆声落地,上京城内处处熄灯安寝,义宁坊的西北角,大理寺主阁内还点着灯。主阁桌案上累着高高卷宗,身着绯色官服的青年提着笔在案卷上落下最后一个字。

时值冬夜,衙署内的空气都沁着冷,这丝丝缕缕的冷意蔓延,等触及座上那正襟危坐的青年时,竟意外相适。他执笔之姿有如青竹,拓落天然,模样更是清润儒雅,如月之曙,如气之秋。只是细看却发觉眉眼处锐利深邃,隐隐有暗潮涌动。

“谢家今日还未出殡?”随着一声笔杆落桌的轻响,宋随发问。

莫春羽瞧着今日总算要结束了,便麻利地从一边的衣桁上取下外袍披在宋随肩上,回道:“今日还未,不过谢家已叫了人把范家来的人看管了起来,看那架势明日该是能办了。”

翰林院编修谢彦与太医院御医范嘉甫之女范云岚成婚近五年,三日前,范云岚不甚从高楼意外跌下,于谢彦府中暴毙身亡。范家知晓此事后遣人拦在谢家,不许起棺办丧。是以范云岚本早该入土为安,却被生生拖了三日。

谢彦与范云岚的夫妻关系一向亲密,成婚数年,谢彦府中并未曾有过他人。如今事发突然,又碰上亲家这般,谢彦自己也病了过去。

“要我说啊,这范御医一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哪有不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逝者为大,与其这样没道理地闹,不如让让谢夫人早日入土为安。”

宋随没搭他的话,目光落到拿着纸卷进来的时雨身上,“这是谢彦的简册?”

莫春羽和时雨虽都是他的侍卫,但相貌秉性却相去甚远。一个五大三粗,没甚脸皮,另一个则清秀瘦弱,心细沉稳。

时雨点头将东西递过去,宋随接过细细地翻看起来。

眼瞅着就要放班了,这时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还有分明自己才是从小跟着大人的,这厮才来不到四年,竟比他更讨大人欢心。

这两个闷葫芦凑一块,今夜不知几时才能走了。

莫春羽轻轻叹口气,识相地退到门口,百无聊赖地守起门来。

“我记得谢彦名下还有一处私产,这里为何没有记录?”

宋随眉眼微凝,声音冷沉,在这冬夜里听来,别有一股凉意。

时雨解释道:“的确有一处私宅,在城西闻柳巷,大概在半月前售出给了一行从江宁来的人。”

“谁?!”莫春羽一声惊呼打断两人谈话。

“什么声音?”

两人快步到门口,只见莫春羽抱着一只被利箭射穿的鸽子丢了过来,接着便去追方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时雨抱起鸽子,鸽子尾巴往上沾了血色,但依旧看得出,尾羽的黑灰色色泽深润。

宋随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字条,发白的指尖染上几抹血色。

“范云岚之死,另有乾坤。”

宋随抬眼看向莫春羽追出去的方向,眸色深深,如夜色长渊,纸条被他捻在手心,时雨听见他缓缓开口:“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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