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太猖狂,且态度又极其嚣张。
黎显火冒三丈,右手骤然挣脱出控制,左手顺势而上,一拳砸在面前人的脸侧。
“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萧知弈偏头吐出口中血沫,像是丝毫不觉疼痛般回过头来,露出森寒笑容。
“我不配,你就配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宛如疾风般的速度,让黎显完全来不及抵挡,紧接着被一脚踹翻在地。
时隔六年,一模一样的招式,同一个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已经长大,二人之间争端的力度更狠更强,随时可以对方至于死地。
人愤怒到至极的时候,反而会平静下来。
黎显就这么撑着手坐在地上,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眼神鄙夷得像是在看路边乞丐。
“两面三刀,卖弄惨状,颠倒是非,让个个都可怜你、向着你——”
“就不怕哪天被我当众戳穿你的真面目?”
萧知弈慢条斯理地弯下腰,俯视着同样唇边溢血的黎显,“大可以放手去试。”
他神情自若,仪态优雅从容,好像在与黎显畅谈闲杂琐事般平静。“看看大家是会觉得我的真面目丑恶。”
“还是觉得你觊觎师父的心思…龌龊?”
黎显脸色霎白,手背青筋暴起,竟是一时无言以对。
萧知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偏头凑进其耳畔,明明声音轻若羽毛,却沉沉敲击在黎显心间,激荡起千层巨浪。
“真是巧得很,我也觊觎师父许久了。”
…
“国师大人,您的诊断没有错。”
一名满头银丝的中年男人走出床边屏风,对着房间内独坐在前的萧禾抱拳恭敬道:“这位姑娘的确未孕。”
萧禾看着窗外柳枝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道:“那先生可有看出她腹中究竟何物?”
覃大夫摇摇头,“非人,会动,仅得此二结果,具体是什么,除非动刀刨腹,否则难以断言。”
萧禾转过头来,认真问询道:“先生医术精湛,经验丰富,曾四处游历,可有见过类似?”
覃大夫无奈摆手叹道:“国师大人过誉了,在下只是一介赤脚大夫,虽走遍五国各地,但却也从未见过如此怪事。”
萧禾颔首,并未多说什么,站到桌案前亲手为其斟茶。
覃大夫双手接过萧禾递上的茶杯,正欲地头饮之,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开口道:“不过我倒是听….”
萧禾轻应了一声,“先生但说无妨。”
覃大夫尴尬地对着她笑了笑,然后才道:“实不相瞒国师大人,我年少轻狂时,在游历途中结交过一位专管小儿接生的姑娘,当然现在恐怕是婆子了…”
萧禾淡然接道:“人之常情。”
见萧禾没有露出丝毫八卦神情,覃大夫才放下心来,正色道:“她故乡偏远,我亦在上京,天涯海角,我们二人与书信来往三年之久,那时她常与我分享每日所见所闻,其中有封信里就曾提过一件怪事,令我毛骨悚然,记忆深刻。”
“与您今日所救的这位姑娘,情况不一致,但也更为诡异。”
萧禾终于有了反应,抬眸认真倾听。
覃大夫思索片刻,继续道:“我只依稀记起那信的落款是南齐三年,具体日期却忘掉了,但好像…好像也是立夏时节。”
那接生女在信中如此写道:
成林,近来可好?
虽远在天涯,但见字如晤。
正至立夏,日逢大雨,雷鸣不止,记得时刻添衣,谨防寒气入袭。
君常与我分享上京趣闻,能得君牵挂,我深感荣幸。
今日我亦与君分享,但非趣闻,而是骇秘。
近来不与君写信,也是因此,日日胆战,夜夜心惊,思虑再三,决定记录,不敢存案,只得寄信予君,还请君谅解。
七日前,我曾接下临安刺史家的大夫人之邀,于当夜坐上她派来的马车,前往七十里之远的刺史府替二房妾室赵氏接生。
当时酬劳丰厚并未多想,只道是门好差事。
但如今细想之下,骤觉十分古怪。
我身在贫苦江潭,离临安城较远,且临安繁华似锦,会接生者多不胜数,产妇是最为等不得的。
为何刺史夫人偏偏要派马车行七十里路,上门邀我这个年纪尚轻、经验不足的黄毛丫头?
怪我愚钝,若当时拒绝便好了,不必遭此苦痛。
后来,从入府至产房,面见产妇,一切如常,未有不妥。
可直到赵氏吃痛难忍整整三个时辰,都尚未诞子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趁着丫鬟出门换水之势,顺着褥子,我摸到了赵氏的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