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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皇帝去南苑行围,忆昔皇太子及诸王爷随行之时,不禁伤怀。终于在十月二十三日病倒。当日回宫,皇帝立即召见太子。见太子身形枯槁,皇帝心中又是一恸,此后,他经常召见太子。数日之后,皇帝忆起过往,就更觉得皇太子当时的行径是疯癫,而非谋逆。他将当日的对太子的忿恨,都记在了皇长子头上。皇帝觉得,这一切都是皇长子的错,是他利用诬术镇魇了太子,让太子大失本性。
十一月十四日,皇帝召满汉文武大臣齐集喜秋园,令从诸皇子(皇长子除外)中举奏一位堪任皇太子之人,他说:“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皇帝这么问,其实是想复立皇太子。
其实令诸臣推举皇太子之前,皇帝曾私下找到李相,询问道:“废皇太子的病,如何医治,方可痊好?”其实此问,是为了试图启发臣下,复立太子。皇帝的意思是说:太子的病,是由废皇太子而引起,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对症下药,只有复立。李相自然明白皇上的心思,立刻答曰:“徐徐调治,天下之福。”
但李相为了少惹是非,并未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以致推举太子时,诸臣并未事先获得圣意,反而将秦空推举出来。这次推举过程是这样的:集议日,马齐先至,李玉书后入,皇帝问曰:“众意谁属?”有大臣言:“众人都道八皇子人品贵重,都推举八皇子为皇太……”话还未完,皇帝便怒道:“皇八子秦空未曾办理过政事,近又罹罪。其母出身微贱,秦空系贱妇所生,如何堪当皇太子?”之后,皇帝又传谕李相,提醒道:“前召尔入内,曾有陈奏,今日何无一言?”到此刻,李相按着皇帝的心思表态,诸臣才恍然大悟。
第二日,也就是十一月十五日,皇帝召领侍卫内大臣、都统、护军统领、大学士、尚书等入宫,亲自向他们宣布:“皇太子前因魇魅,以至本性汩没耳。因召至于左右,加意调治,今已痊矣。”命人将御笔朱书,当众宣读。谕旨内容为:“前执太子时,朕初未尝谋之于人。因理所应行,遂执而拘系之,举国皆以朕所行为是。今每念前事,不释于心,一一细加体察,有相符合者,有全无风影者。况所感心疾,已有渐愈之象,不但诸臣惜之,朕亦惜之。今得渐愈,朕之福也,亦诸臣之福也。朕尝令人护视,仍时加训诲,俾不离朕躬。今朕且不遽立太子为皇太子,但令尔诸大臣知之而已。太子断不抱复仇怨,朕可以力保之也。”
这是一份平反昭雪文书,意向已极明白:将要复立太子为皇太子。皇帝召废皇太子、诸皇子及诸王、大臣、都统、护军统领等,进一步澄清事实,说太子“虽曾有暴怒捶挞伤人事,并未致人于死,亦未干预国政”,“秦武所播扬诸事,其中多属虚诬”。接着,当众将太子释放。太子表示:“皇父谕旨,至圣至明。凡事俱我不善,人始从而陷之杀之。若念人之仇,不改诸恶,天亦不容。”
皇帝真的悔棋了!
相比之前,皇长子秦武的处心积虑,八皇子秦空的积极谋划,秦真这些日子显得安然平静地多了。
作为他的枕边人,慕雪很清楚秦真心里并不如表面的那般平静。但是在他父皇面前,他一直小心翼翼,唯恐做错了什么。这是因为十三皇子是他最亲近的兄弟,而他父皇以‘秦祥绝非勤学忠孝之人,如不严加约束,必当生事’为由将他圈禁。而真正的缘由,秦真却无从得知。此时,秦真既见不到十三皇子,又无法询问其他人。他心里明白,他此刻的任何询问,都会让他也遭受皇帝同样的怀疑。所以,秦真只能忍住心头的忧虑,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这些日子,秦真处事万分小心。对于和皇长子一起看守太子之事,秦真仔细地观察他父皇的面色。当他发现皇帝对于太子还是很关心的,所以他对太子的饮食起居也照顾的十分上心。当皇帝问他意见时,他也总是小心的揣摩着他父皇的心意而答。
太子废而又立的整个过程中,因为秦真的处理妥当,让皇帝对他颇有好感,皇帝赞赏他道:“尔友爱兄长,没有不臣之心,朕甚感宽慰。”
秦真虽然在外小心翼翼,可是当他听到皇太子复立的消息之后,回到自家书房,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忿然,将他的怒气全数发泄在了随手可即的花瓶上。
慕雪知道他下朝回来了,便立刻来找他,刚到他的书房门外,就听得那道花瓶碎裂的声响。慕雪自然明白秦真此刻的心情。她晓得他是不甘心的,他根本从心底里就觉得他的二哥不配为太子!可,强权之下,他不得不顺从。他不能违逆他父皇的心愿!所以,那些违心的话,他不得不说。而且,不仅要说,还要说得恰如其分,毫不扭捏做作,才能取信于他精明的父皇。但在内心深处,他又着实为自己的这种做法感到不堪,感到痛苦。这种分外矛盾的心思,他在外面丝毫不能流露。但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不气闷?回到家里,又岂能再憋得住?
慕雪用托盘端着一杯他最喜欢的绿茶,轻声问站在门外的小苏,“爷,可曾用饭?”
小苏一脸无奈,“回王妃,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