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掌心。
有点凉,凉进了他的心底。
他鼻尖微酸,也有些不忍心。
但是他知晓,他必须硬下心来,逼着裴星摇接受这个方法。
如果她不愿意接受,其实她也无法反抗,毕竟她也没有修为。
只是他还是希望他的瑶瑶能够自己接受,不要反抗,他害怕他一个不小心弄伤了她。
不就是心头血吗?不就是裴家家主之位吗?不就是自己的命吗?只要她可以活下来,他可以付出一切。
自从他的爱人逝去以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只为自己女儿而活的疯子。
为她费尽心机,为她算尽一切。
他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慢慢安慰着她,素色手绢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他指尖微颤,明明因她的眼泪满腹心疼,却还在漫不经心地想着:看吧,他就说他家瑶瑶爱哭,所以身上要多备几条手绢吧。
裴星摇靠在他的胸膛,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哭得浑身颤抖,声音哽咽得几乎嘶哑,“爹爹,你别迷信了,这些办法都是假的,全都是子虚乌有……瑶瑶不会要的,瑶瑶死都不会要的……”
裴淮之的话对于她而言就像是一柄沾了蜜糖的刀,刀刃是甜的,却能割得她的心脏一寸一寸流着血,疼得她心尖抽搐,疼得她发疯。
如果让她接受她爹爹的心头血,她宁愿去死。
喉间渐渐涌上一股冰冷的铁锈味,五脏六腑又开始那股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痛。
她面色苍白如雪,眼中的光明明灭灭。
随后,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身体最深处渐渐渗出来了一股冰凉,那股冰凉死死地缠绕着她,像是黑白无常用铁索捆着她的灵魂前来索命了。
她清晰的意识到,她好像真的活不久了。
这种濒死的感觉上一世她体验过一次,可没想到,再次体验到这种感觉竟也不过转瞬之间。
她觉得自己几乎走投无路,如果是上一世无忧无虑的自己,她可能现在就选择奄奄待毙了。
但是她偏偏是带着无尽的恨重生而来的,命运却一次次逼她在人性的阴暗面做出选择。
要么选择人面兽心,要么选择含恨而终。
裴淮之低头看着失去生气奄奄一息的裴星摇,瞳孔一缩,素来沉稳的他此时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将裴星摇打横拦腰抱起,磅礴的灵气从身上迸发而出,嘭的一声门被灵气重重推开——
推开门便看见谢千机静静地在门口站着。
裴淮之愣了一瞬。
谢千机的目光一寸一寸掠过裴星摇被泪水洇湿的脸颊、被冷汗浸透的青丝。
眸光晦暗神情莫测。
裴淮之瞥了一眼神色莫测的谢千机,薄唇紧抿,想说些什么,末了还是没有搭理他,眼中满是焦急自责,旋即便抱着裴星摇化作流光,往她的寝殿瞬移而去。
谢千机掀起眼皮,遥遥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撑着油纸伞的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只有那因为握着伞柄过分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暴露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此刻,他脑海里有着千千万万阴暗的想法在他的灵魂里叫嚣着纠缠着,想要将他光风霁月那一面彻底吞噬——
他想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他想眼睁睁地看着裴淮之为裴星摇献出心头血修为大跌、失去裴家家主之位这件事的发生……
如此,便不会有人能阻挡在他和裴星摇了。
甚至,裴淮之还会主动把裴星摇送到云霄宗来,让他庇护她,送羊入虎口。
裴淮之说,裴星摇到了云霄宗可能不会有以前在裴家的待遇。
可是,自己喜欢她到喜欢到发疯,他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他只会将她捧在手心视若珍宝,她以前在裴家是什么待遇,她以后住云霄宗就会是相同的待遇。
她若是喜欢游山玩水,他便陪着她一起四处游玩;她喜欢吃山珍海味,即使云霄宗内没有庖子,但他可以学做她喜欢吃的菜肴,为她洗手作羹汤;他想给她画蛾眉,弄妆梳洗,给她换上她喜欢的锦衣华服。
她喜欢的一切,裴家能给她的,云霄宗都能给她。
她要做的,只是乖乖地陪在他身边和他在一起,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赏他一个吻作为恩赐,仅此而已。
他告诉自己,他现在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
他太了解裴淮之这个爱女狂魔了。
他一定不会看着裴星摇濒死却不救的,只要他现在作壁上观,待裴淮之给瑶瑶献出心头血,他便会主动地将瑶瑶送到自己怀里。
之后,裴淮之回到裴家处理权力交接的后续事宜,他大概会被其他觊觎裴家家主位置的人拆骨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