亩良田,赁给村民日常收租,并不沾李家分毫,只图个照应。
张娘子见顾观月进来,收起泪湿的帕子,问她:“你公公婆婆歇下了?”
顾观月见她这娘,五次见面哭三次,虽说是非常时期,也看得出来是个过于柔顺的人。
她在榻上坐下,心不在焉回到:“刚吃了几口饭,我婆婆心口疼,歇下了。”
张娘子停了一瞬,犹犹豫豫问她:“是娘没护好你,四郎本就病了,不该让你急匆匆嫁了……你今后可怎么办?”
李四郎年前病了,元娘当时嫁人,颇有些冲喜的意思。
顾观月心里固然有些模糊主意,却不太好说,下意识答道:“走一步看一步,先守完孝再说。”
她想要从这里出去,可这不是她能说的话。
时人以守节为美,她若主动说走,坏了名声,往后过起日子来,就要受人指点,难免艰难了。
得找到名正言顺的理由,才好说走。
且她这几日理着记忆,发现顾家母女若不做准备就离开,单独生活极为不易。
她们在老家有十来亩地,听上去是不错,只是这时候亩产少,佃户拿走六成,她母女再缴完税,剩下的勉强糊口而已。
更要命的是,两个寡妇没有庇护,会遇到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
这是宗族社会,人家欺负了她们,有族里、村里庇佑,她们在此却没任何倚仗,只李家还与她们有交情,所以便不能因为离开而得罪了李家。
留,不甘心,且有李三郎觊觎的危险。
走,困难重重,不好转圜。
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张娘子是个三从四德的贤良人,对着女儿却不愿瞎守规矩,这会儿见女儿不肯多说,反劝她:“你青春年少,又没有子嗣傍身,得早作打算。”
顾观月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了几分着落,看来她要走,起码她娘不会拦着。
她见张娘子开明,也敞开了些:“守孝是大礼,不要让人挑出我们的毛病来。等出孝,看准了机会再说。也不知我婆婆那里,准备怎么留我呢。”
此时正房内,她婆婆曹老安人与她公爹李修老太公,正说到她。
曹老安人愁道:“咱们家,三郎死了前头媳妇,还没个儿子。四郎如今没了,往后谁给他上供呢。”
李修便接到:“三郎出了孝就要完婚,两三年咱们就抱孙子了。他若子嗣繁盛,过继一个给他兄弟就是了。”
曹老安人可不是想听这个。
又说到:“依我的意思,就让四娘守着,等过继了她侄儿,给她养老。百年之后,我四郎也有人陪着睡一张棺椁。”
这真是一片慈母心肠!
这时重白事,连没婚配的人死了还要配个冥婚。
像李四郎这样的,如果放走了顾观月,他就要孤单单一个人睡地下,做母亲的怎能忍心。
李修向来忠厚善良,反驳道:“四娘才只十五岁,哪有守节的道理。留着她守活寡,也对不起顾兄当年信任。”
曹老安人又道:“她娘儿俩离了咱们家,不得任人欺凌?若她愿意守上几十年,就保她一直过安稳日子,没准儿四娘愿意呢?我过两天探探她娘俩的意思。”
李修见说服不了老妻,也不死犟,只说:“赶明年三郎出了孝,先给他娶了媳妇,再想四娘的事不迟。你不要劳神了。”说着将油灯吹熄了,脱衣躺下。
顾观月还不知道,她要应付的又多了一桩——李太公还想再给她找户人家,看着她嫁了人,才能安心。
长辈的意思,哪里是好违拗的?
她的去留问题,再嫁问题,还有李三郎的事,都因守孝暂时搁置下来。
她无处发力,只好先过起日子来。半年后,便到了她十六岁生日。
李家办完了丧事,也渐渐有些欢声笑语。
曹老安人因见她近几个月尤爱花草,让人到街上苗木铺子里,给她买了两盆兰花来做生辰礼。
顾观月这是养老的爱好。她工作之余,就在阳台上种花,屡种屡死,屡死屡种,恨不能到郊区租块地种花。
见这两盆是难得的玉髓兰,枝茎挺拔,叶片肥厚,叶面光滑如翡翠,已经发出骨朵来,显见曹老安人下了本钱的。
她不由笑道:“多谢您疼我。”虽知道都是为了留她守寡的怀柔,也领了这份情。
几人说笑间,忽见三郎李蔚从二门进来,她牢记李二娘的话,便敛了笑容,安静站在那里,不肯看李蔚,只盯着花儿瞧。
李蔚因问:“怎么今儿这么高兴?”
曹老安人回他:“四娘今日生辰,正要贺她。”
李蔚其实早知了,此时偏装出个不知情的样子,说到:“我忙糊涂了,竟忘了。妹妹不要怪罪。”
曹老安人听他喊妹妹喊得亲热,心内有些不喜,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