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看一眼曹老安人,夫妇二人迅速交换了眼神。
见曹老安人点头,他便呵斥李二娘:“你也别闹了,我与你们娘早已商量过,认四娘做个干女儿,替她再找户人家,不叫她挡了你今后财路。”
顾观月听着要嫁她,心里一紧。
她要离开,可不是以这种方式,千万别是已经说定了人家,那就不好转圜了!
她一手攥紧了帕子,赶忙上前拜倒,斟酌着道:“守孝至今,我自觉问心无愧。若没这些纷争,我也愿意守着,替四郎过继个侄儿,只是……”
曹老安人想起早逝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哭道:“四郎不孝子,怎就割舍我去了……”
月前小曹氏骂出了大伯小婶子这种话,曹老安人就知道不好,再将小儿媳留下去,就要闹出流言了。
她只得同意了李修,完孝就将顾观月嫁出去,他们赚个通情达理的好名声。
只是到底心里不忍,深觉愧对儿子。
李修心中也痛,可他是一家之主,需得持重,忍悲劝到:“唉,不要如此,叫四郎地下难安。还是听听四娘怎么说。”
李修是个良善忠厚人,闹成这样叫他难堪,也非顾观月所愿。
只是该提的要求还得提,不能真等李修将她嫁了。
她便接着说:“事已至此,只能忍痛分离,否则不只我的名声,连长辈的名声也要毁了。只是……我自己也有些想法,也请爹爹成全。”
李修道:“你说,你说。”
顾观月缓声说到:“第一件,初嫁从父,再嫁从己,您二老要发嫁我,虽是好意,我却想自己做主;第二件,为避闲言碎语,”
她看一眼李二娘,眼中闪过一丝讥笑,“我要带母亲回牌坊村去,免得看着还像一家人,又叫人再生是非;此外,家父去时未及销户,如今我家户主一栏还是他的名字,现下需要以我的名义,立个女户!”
李修听她说要回转牌坊村,心里一咯噔。
这三个要求,唯有这一件,他最不肯答应。
他先语重心长道:“你既有主意,这头一件再嫁的事,就依你自己。立女户一事,却该用你娘的名义,你青春年少,早晚要嫁人,女户却只能招赘。”
说到这里,他犹豫一瞬,才又道:“至于回去住,那绝不行。你母女二人,万一照顾不到,我对不住顾兄。”
李修这话,不是没有根由,只因她家佃户不是好人!
顾准在时,将地租给了一李姓老翁,却不是李修这族里的。李老翁去年没了,他儿子接着承了租。
这人,却是个无赖街溜,惯会欺男霸女。
李修因契上写了父死子继,没奈何还得把顾家田地租给他,幸而李蔚有官职在身,这人交租交得还顺利。
顾家母女若从这里走了,回到牌坊村,岂不是要对上这种人?
顾观月不知李修心中想法,就算知道,也绝不肯留在李家。
李修与曹老安人,都是慈和的老人,哪怕曹老安人有些小心肠,那也是人之常情,为人却不坏。
今日这一场,看着是李二娘的错,实际是她算计了这对老人。她焉能做到一半,反留下了?
她压着心里那点愧疚,回李修:“收租、交赋等事,都要户主出头,家母不擅这些,还是立我为好,若嫁人时再改户罢了。另,爹爹一片慈心,怕我们回去无从照顾,那便托付给二伯就行,还请爹爹允了。”
这里说的,是牌坊村李修的堂兄李二伯,他们堂姐李素心的爹,也是古道热肠的一个人。
李修见她这样坚持,只觉得是自家人伤了她的心,又瞪一眼李二娘——都是她闹的。
他沉吟片刻,看张娘子还在捂着脸哭,无奈应了:“唉,你们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也只好如此。只是先不必着急搬走,等我回去把顾家宅子修一修,三郎帮着办了立户的手续,八月里你们再回去,可使得?”
他也要回村里铺垫铺垫,让人知道顾家是有倚仗的。
顾观月如释重负,点头谢道:“如此,就烦爹爹和阿兄费心了。”
至此,尘埃落地,厅内众人心思各异。
李二娘觉得是自己赶了她走,真是意外之喜。
李大娘无可无不可。
李蔚则想着“四娘要嫁人了”,心里透凉。
唯小曹氏开怀趁意“这个祸害走了,三郎就一心与我过了”。
顾观月抬头,看见斜晖照进厅里,心思各异的人仿佛都隔着一层纱。
还好,都与她无干了。她只关心后续立户、回老家的事。
过三四日,李蔚果然回来说,女户已经立好。
销了顾准的户,立了户主顾观月,这七年来的田税,也按照女户算,退回税金共计十八贯三百钱,李蔚都给换成了散碎银子。
他打点同僚花了自己三两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