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澄?
袁澄他有点懵。在他二十来岁的儿子生涯中,不是没见过母亲这样闹,不过那都是父亲在时,且大半时间都是父亲妥协,偶尔也见母亲服软。这些招式可没在他身上用过。
他想,大概是那时嘲笑父亲的报应,叫他终于今日遇上。如果顾观月在,大概能准确描述他的心情:阿娘,你不讲武德。如果她能配个图,大概是乌鸦飞过嘎嘎嘎.jpg~
不过电光火石间,袁澄脑子里过了几种选择,首先他可以接了表妹来,先哄了阿娘,以后只能每天虚与委蛇。其次他可以摊牌,打死不接表妹,阿娘肯定生气,若万一闹真了……这两个选项得×掉!
如果那么傻,他就不是袁大郎了。
所以,只过了三五息,他便小声对柘枝说:“柘枝姐姐,这样的事,让人听到不好,你随我来,我们找个背人的地方,别让内院里听到。”
柘枝见他神秘兮兮,不由也紧张起来,被他牵着鼻子哄到二门外,正问:“大郎,要如何?”
袁澄见站在这里,内院绝对看不到了,他才说:“柘枝姐姐,你今日没看到我。我要是你,就回去告诉阿娘,说一早找大郎,结果大郎有事出去了。娘子要绝食,不妨等到大郎回来,不然大郎也不知道,也没处心疼,岂不是白白挨饿。”
说着,他攀鞍上马,一溜烟地不见了。
柘枝(尔康手),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大郎!平安跟在后面,见识了自家主子的不要脸,恍惚有一种“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的了悟,小心绕过柘枝追出去了。
袁澄正在街口等他,见他牵着马跟上来,正要打马再走,平安给了他一个灵魂拷问:“大郎,果真不管娘子吗?”袁澄犹豫了一瞬,答他:“按着我的经验,阿娘早上该吃了糕点。若没吃,等柘枝进去回了话,也该吃上饭了。”
平安没死心,有给了第二个灵魂拷问:“大郎,你以后都不回家了吗?”
这是个好问题。
只要他回家,总要面对朱娘子“绝食”这个问题,哪怕知道他娘不会真的饿死自己,做儿子的若没点表示,那也是不孝子,他背个“忤逆”的名声不打紧,若让人家说,都是因为顾观月,那就得不偿失了。
平安其实还有第三个灵魂拷问,而且他果然问出来了:“大郎,咱们还往花满蹊?你会带顾娘子私奔吗?”
平安今日的戏有点多,袁澄拿了折扇,一下拍在他头上,笑骂他:“你都是动的什么心眼子?聘则为妻奔为妾,我带顾娘子私奔,她不要面子的啊!”
不过他确实缓了去往花满蹊的脚步。主仆两个在街口停了一会儿,袁澄忽然发力,两匹马两个人在大街上往南而去,出城门,平安正以为他还是往花满蹊时,却见袁澄奔着白马山,上了去青莲寺的那条路。
平安心道:红尘里的事,怎么来问菩萨?总不会是出家……吧?
进山门,将缰绳扔给平安,袁澄三步并做两步,左拐右拐,熟门熟路到了一苦院中。一苦正做完早课,要偷个懒儿再眯会儿,见他急匆匆来了,笑问:“施主今日有空?贫僧听人道,你在花满蹊忙着建园子呢?”
袁澄一下坐在石凳上,问他:“和尚也听人说闲话?”
一苦笑道:“昨日衙前巷李太公来,他有些忧心,就与我说说他那干女儿。我想想,原话大概是‘那袁大郎就这么不避讳在花满蹊进进出出,也不知想好哪天去提亲没。若是糊弄我女儿,我也不能依他’,大郎,你想他为什么专找我说这话呢?和尚担了你半个师傅的名儿,愧不敢看老友的脸呐。”
袁澄才知道,几处老人都为这事儿着急上了,就是急的方向不那么一样。
他靠近一苦耳边,问他:“既然是半个师傅,和尚再陪我演一场戏?”一苦悚然一惊,撤了身子想离他远点:“和尚不在五行中,你们凡尘里的事,和尚可犯不上掺和。”
此时平安正拴好了马进来,未及找个地方坐下,就听袁澄吩咐:“平安呐,你回去家里,跟你柘枝姐姐说,让她缓缓告诉阿娘,因我今日早晨去顾娘子那里,知道她干爹要为她说门亲,我一时想不开,到寺里闹着出家了。”
平安:惊!
大郎,你说的但凡有一点影子……他忽然起了好奇心,若真回去这么说了,大郎和娘子,谁会胜谁会负呢?
平安跳起来,跑着牵马去了!去找柘枝姐姐!
柘枝……无妄之灾。她被袁澄忽悠,不小心放了袁澄出去,事儿没办好,想了一想也只得回来,对着朱娘子把袁澄教的话说了。
朱娘子正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哼哼。见儿子没来,柘枝说完了话,她就起来了,被窝里放着花生膈了她,她也没敢啧声——虽说柘枝早在扬州见过她这些把戏,该遮掩还是要遮掩,这大概类似于一种演员的自尊,也可以说是对观众的尊重。
朱娘子气得指她:“叫你早些去早些去,非在这屋里劝我,看耽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