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漫随流水,
别来一梦浮生。"
鲜红的液体一滴滴落在雪地里,渐渐汇聚成红色的细线,在残阳的映照下格外诡异刺目。
属于朝中一品文臣的官帽跌落脚边,男人垂着眼眸,盯着胸口插着的一根兰花簪子,似乎不认识,目光中又有种令人陌生的缱绻。
这一刺,对方怕是用尽全部力道。
就那么憎恨自己吗?
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究竟何错之有?
阿雪,你真是好狠的心,每一日皆巴不得他早死。
剧毒侵入全身,如月般清晖奕奕的双眸阖上,脑海里浮现出五年来相处的画面,手无意识向前伸去,却只触碰到一片虚空。
阿雪,若有来世,你还会记得我吗——
~
光影流离,大梦骤醒。
云矜雪睁开眼,一时间,竟分不清方才到底是谁的梦。
透过梨花木雕镂的窗棂,明晃晃的阳光浸润进来,和空气里冬的气息混杂纠缠,让人头脑一半清醒一半浑浊。
云矜雪蜷曲着手指抚摸光滑温软的锦缎,眼内寒光来不及掩去,被一旁伺候初九看个正着。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发噩梦了呀?"初九关切问道,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圆润可爱,手里还抓着一块来不及往嘴里塞的霜糖。
云矜雪看见跟了自己多年的小丫头初九,眼神一亮,随即又满心疑虑:"阿九,我们这是在哪儿?"
"小姐您睡糊涂啦,这是在嘉慧公主的柔福宫。"初九抬手碰了碰云矜雪的额头,见没发烧,稍微放下心来。
思绪慢慢回笼,她想起来,自己本是要去大理寺杀谢锦书,但那人一丝情面都不讲,任凭她在廊檐上磕破了头,都不愿开门见上一面。
回去后,她先是小产元气大伤,后又听闻云家的噩耗,继而生无可恋……
所以,现竟是重生了么。
~
远山香榭内,轻纱制成的晴雨帘随风舞动,晌午慵懒的阳光透进来,晒在摆满了各色瓜果点心的乌木桌台上。
一个时辰前,来赴会的贵女们都各自去殿内小憩,远山香榭中伺候的仆妇丫鬟也都散去了。
然隔着一扇金丝楠木雕花大插屏,传来年轻女子的说话声,刻意压低的气音,显然是担心给人听到。
"你今儿可瞧见国公府那位云三小姐了,好大的派头,竟是连嘉慧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女子语声娇蛮,像是对话中人十分大的意见。
另一位与她一处的姑娘明显谨慎些,做了个''嘘''声后便要拉她走,但先前那个尚不解气,继续道:"我可不怕,我家忠勇伯府亦是世代功勋,不比她家世差。"
话虽说得满,到底心虚,纤葱似的手指绞着丝帕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刚才在宴席上,连谢公子都眼巴巴看着她。"
不就是仗着家世好,母亲又有大魏第一美人称号么——
云矜雪适才出来透气,站在晴雨帘另一头听她们讨论自己,短暂的怔愣片刻后,便理清了头绪。
今日入宫是参加嘉惠公主的生辰宴,按时间推算,自己是回到了六年前,跟谢锦书成婚的前一年。
她不记得前世这场宴会上自己与谢锦书有过交集,但方才听她们言语,他大概是对自己有所留意。
嗨,那可真是晦气。
说话的两个姑娘,对自己愤愤不平的那个名叫郑嫒儿,是忠勇伯府家的嫡幼女,自小被娇宠坏了。
想到她家将来也会被新帝一锅端,云矜雪暂且原谅她的无礼。
"能得谢公子赏识,想必云小姐确是有过人之处吧。"灵动娇软的嗓音,宛若黄莺出谷,不疾不徐,显得说话之人颇有城府。
云矜雪精神为之一振。
前世自己与谢锦书成婚前诸多摩擦,大多都与这位茶香四溢的陆姑娘有关。
从嘉慧公主的伴读,到萧泫被立为太子后纳的第一个侧妃,陆云岫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岫姐姐就是太过良善,才会被人当成椅子踩,明明我们所有人中就数你才学最出众,理应是你与谢公子一道去灵福寺主持祭祀大典,却又让那云三给抢了先,哎,你不急我都替你着急!"郑嫒儿看不惯云矜雪,就想让她们闹起来,闹大了谁都去不了祭祀典礼,谁知陆云岫八风不动。
听她们说到祭祀大典,云矜雪感到颇为头疼。
每年春季,皇家都会在灵福寺举办一个月的祭祀活动,求神明庇佑大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
前世便是借这次机会,自己跟谢锦书相识,只不过还只做普通朋友相交,距定情互诉衷肠还有一段日子。
谢家世代清流,从不参与夺嫡之争,谁又能料到,潜藏在谢锦书那副清贵皮囊之下,竟是一颗极富争权夺利之心。
云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