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 阿木古楞坐在小毡包的木板床上,将绘画书、毛笔、上海生产的6色水彩画颜料、一盒粉笔、一根墨棒和两包比普通纸厚的水彩纸全摊开在被子上,一个一个地拿起来, 翻来覆去地仔细打量。
爱不释手。
他激动得简直有些不知所措,时不时抬起头看看笑眯眯望着自己的林雪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红耳赤, 甚至抓耳挠腮。
他想笑,可是鼻子酸酸的。
这一定很贵,他咬住下唇,眼巴巴地看着面前过重的礼物,又看看她。
他该做什么来报答她?
阿木古楞一手紧紧攥着两根毛笔, 另一只手不停搓笔杆, 他睫毛轻颤着,像是就快要哭出来了。
林雪君本来坐在边上看着他爱不释手的样子挺高兴的,送人礼物后看到别人喜欢,当然会高兴。
可是看着孩子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她忽然就坐不住了。
于是站起身,拍拍阿木古楞的肩膀,叮嘱一句‘好好画,别不舍得用’, 就大步离开了。
小少年没有跟她道别, 也没能说出‘谢谢’。
林雪君走出去好远, 回头透过敞开的木门往毡包里望时, 阿木古楞仍如方才那般坐在木床上,仿佛成了一尊石像。
……
第二天早上,林雪君起床后饭都没吃, 就出门用压碎的玉米芯拌野菜喂畜仔群。
“噢啰啰”“咯咯哒”“咕咕咕”地乱叫一通,小崽子们就都围过来抢食了。
大牛巴雅尔本来都带着林雪君院子里的小动物们出院门往山上走了,忽然瞧见林雪君拿着个大盆往地上洒东西,又晃晃悠悠地转了回来。
它可真聪明,看一眼就知道家里有小灶吃。
林雪君忙关上院门,好声好气地跟巴雅尔讲道理:
“小鸡小鸭们要是上山去找吃的,肯定被黄皮子啥的叼走。而且它们笨得很,出去了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还不会跟群,只能在家吃些人类准备好的食物。
“哪像你啊,可以带着小牛小羊上山吃野果子、野菜和山珍。”
她又抖了抖盆里的东西,摇头道:
“这些都是些不好吃的东西,你不喜欢吃的。
“巴雅尔听话,去山上自己找人参、榛蘑和树莓吃,好不好?”
巴雅尔把脑袋探进木栅栏,隔着一段距离嗅了嗅林雪君手里的盆,又抬头看了看她,被她抚摸过大脑袋上白白的小卷毛,终于甩着脑袋转身走了。
红宝石小马驹立即活泼地跟上去,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瞧见小狍子一弹一弹地蹦着走,它立住观察了几息,竟也学着傻狍子的样子,一弹一弹地跳着走了。
林雪君伏在木栅栏上看得直乐,一转头发现背后围着一圈儿小崽子,全都昂着脑袋,瞪着纯澈的黑眼珠,巴巴地看她。
哈哈一笑,她转回鸡棚前,一抖一抖地把食物全洒了出去。
看着它们欢快地抢食,莫名地特别有成就感。
喂好仔畜群,林雪君站起身转去仓房,趁太阳好,将最近新采的草药都取出来晾在鸡棚顶上。
走来走去间,屁股后面跟了一整个连,小鸡小鸭小鹅和小猪崽全亦步亦趋地粘着,也不怕被她踩到。叽叽喳喳哼哼嘎嘎的,别提多热闹了。
要是带着这群小东西出去走一圈儿,还不得像个山大王一样,怪威风的。
林雪君正快活地一边干活,一边欣赏小崽子们跟着自己跌跌撞撞蹦蹦跳跳乱转的可爱样子,院门忽然被敲响。
一转头,便见到眼睛通红的阿木古楞。
走过去拉开院门,阿木古楞站在门口的木桥上,眼神呆滞地双手一伸,将一沓东西送到了她面前。
“?”林雪君疑惑地接过来,发现一张张的都是之前他画的画。
那些用铅笔描摹出的草药都被涂上了颜色,黑白只有线条的花朵和植物变得绚烂、活灵活现。
其中居然还有她给狗做手术、围观大牛排结石等场景的彩色写生画,充满了令人会心一笑的细节。
阿木古楞没有学过速写素描之类,也不懂水彩的干画法湿画法,仅仅靠自己的观察和理解去描摹,虽然画得不很成熟,却有种朴拙的灵气。
许多大画家到老后开始尝试像孩子一样去画画,寻找的大概就是这种灵气吧。
一张又一张看下去,林雪君渐渐如昨天阿木古楞看到那些画材般爱不释手。
将所有他画的中药材植物整理到一块儿,草原和生产队风光整理到一块,她工作时的写生画整理到一块儿,她欣喜地规划:
“这些中草药写生可以集结成册,如果能再多画些,可以凑成一本《中草药野外识别图鉴大全》。要是能印刷发放到咱们公社各个生产队,大家对照着这些鲜活的彩色画,就都能自主采到草药了。”
之前跟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