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她看到自己两个掌心都磨破了,暗红的血混着泥沙糊在皮肤上,不光如此,她的脸、胳膊和腿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估计也都好不到哪儿去。
从看见那条手臂到她意识到自己差点栽进河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整个过程不过一分来钟。沈君泽没等自己想到第三句感慨,直接抬起头恶狠狠地向前面看了过去。
江湛原本是在跟妈妈打电话,听她的语气心情似乎还算平静。妈妈温澜音和爸爸江书裕刚刚抵达在加拿大的住处,江湛合计着时间打了电话过去。温澜音让他不必担心,叮嘱他在国内照顾好自己,而后听筒里传来江裕书的声音:“阿湛,我们住的地方附近有个湖,风景很好,又清净,你妈妈挺喜欢的。”江湛应了一声,站在沿河一间挂着“理发”牌子的小木屋下,屋檐将他整个人都笼进阴影里,他面朝着小河,一边研究起面前烂出了形式主义的铁护栏杆,一边听江裕书继续温和道:“等过几天,家里这边安顿好了,我们就和医生见面,到时候再同你说。你不用惦记,在爷爷奶奶家要听话。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转学手续已经托你叔叔办好了,你一个人过去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爸爸。”江湛觉得江裕书絮絮叨叨得好像他才是承担妈妈角色的那个人,有时候他和温澜音两个人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他多,“你照顾妈妈就好,我这边自己会看着办的……”他的话突然止住,身后刚刚掠过一阵疾风,他回头,一道身影骑着自行车已经消失在拐角。
听筒那头的江裕书顿了顿,“其实你可以在叔叔家住半年,和弟弟一起也有个伴。市里的学校环境总是好一点,何必要转学到乡下呢……”
江湛无声地笑了一下,江书裕这是忍到现在,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虽然他自己知道这会儿再说也无甚意义。“爸爸,你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况且也就半年时间了,我回乡下住爷爷奶奶也挺高兴,他们不愿意去城里待着,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可以多陪陪他们,以后去了加拿大要好久不见面了……”他的话音刚落,玻璃碎裂的声音突兀得在夜里响起,江湛回头,望见不远处自家房子的灯亮起来了。他一边拿着电话往回走,一边继续道,“而且这里就还……挺有意思的。”
能不有意思吗,来乡下的第一天就遇见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砸别人家玻璃窗的神经病,明目张胆地砸完还冲人比了一个中指,看这个子和身板,都还没发育全吧。江湛看了一眼手表,一点二十八,他声音平和地说:“爸爸,很晚了,我先挂了,有事再联系。”
江书裕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想起加大拿和中国的时差,这会儿江湛那边都深夜了。儿子从小就聪明乖巧,几乎没让他操心过,不过也正因为太独立,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有时候他还真没办法。他点头应道:“行,有什么需要就给叔叔打电话,赶紧去睡吧。”
挂了电话,江湛见那小子跨上车准备跑路了,他想了想,退到了围墙后面。砸人玻璃就算了,重要的是他家爷爷奶奶被吵醒了,老人家睡眠本来就浅,大半夜的要是受到惊吓怎么办。
做了坏事,总要接受一点报应吧。
沈君泽瞪着站在几米开外好像没事人一样居高临下平静地回视自己的男生,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站直了身体。她一米六七,对方比她高了一个多头,输什么也不能先输了气势,她抬起擦伤的手臂,一把扯下头上被摔得七扭八歪的帽子,阴沉的目光直逼向他的眼睛,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这是谁?那女人的儿子?不对,高二暑假提前结束,他应该早回学校补课了,而且年纪也对不上,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要针对她……
江湛看到对面单薄的身影踉跄了一下然后相当倔强地挺直了腰板,刚刚这一下应该摔得不轻,这小子还挺狠的。他嗤了一声,缓缓开口:“你砸得路上都是碎玻璃渣,别人怎么走路啊。”然后他就见对面的人怒气冲冲地扯掉帽子,几缕散乱的头发掉落在两颊,冷淡的月光下,一张清秀的脸露了出来,肌肤瓷白,五官颇为精致,就是左脸颊和下巴上都蹭破了皮,配上相当凶狠的表情和眼神里的刀子,像一只随时就要扑上来撕咬人的小兽。
女的?江湛微微一怔,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还真以为是哪个混账的小无赖不好好做人干些鸡鸣狗盗的事情,谁家姑娘胆子这么大半夜一点多在外面游荡不说还上人家里破坏。
沈君泽今晚上本就憋着一股子邪火,听到江湛说的话,气得肺都要炸了。
就为这点破事儿,他就要她上河里去?
“你神经病啊,管你妈(de)闲事呢!”沈君泽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同时在考虑着要不要上去跟他拼了。她这个人睚眦必报,苦吃得太多太饱,所以一点亏都咽不下去了。
江湛又走神了一下,鉴于他周围的人说话都还挺彬彬有礼的,至少表面是这样,再争锋相对也都是装腔作势拐弯抹角的多,所以日常几乎不怎么听到这么……直白的用词,还是从一个长相文静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