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耳洞老来无所养这种鬼话沈君泽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她没什么兴趣,刚想要回绝,沈思思往她手心里扔了个圆溜溜的马铃薯,有点狡黠地扬起下巴:“沈君泽,你不会是怕了吧?”
马铃薯有点烫,沈君泽从一个手换到另一个,冲着它“呼哧呼哧”吹了几下,淡定地回答:“怕得很。”她知道沈思思那点儿小心思,从小到大,什么事儿到她那都能搞成世界级锦标赛。不过沈君泽一点儿也不烦她,以前是无所谓,今天是觉得她这样傻里傻气的还挺可爱。
沈思思正给马铃薯剥皮的手顿住了,这样胆小的沈君泽失去了以往作为她最强劲敌的风范。是不是刚刚她爸妈吵架的事让她灰心了?一定是,换做自己,哪还能坐在这吃得下去马铃薯,肯定早躺在地上哭得不成人形了。手上的马铃薯突然就不香了,她思索着措辞,小心翼翼地开口:“沈君泽,其实没什么好怕的,真的。我奶奶的手厉害,这两天让她给你捏,保管你不疼……这样吧,大不了到时候我先上,给你做个示范。”
“是啊君君,不怕,你就这样捏……”思思奶奶拉着沈君泽在竹椅子上坐下,粗糙又厚实的手指轻轻地在她耳垂上捻着,一下又一下:“这样,捏上个三四天,等耳朵熟了,碰上去木木的,就不疼了。女孩子爱美,耳洞总要穿的,以后戴耳环多好看啊。”
“嗯,我记住了,奶奶。”沈君泽点点头,乖巧应答,抬手照着她的样子捏着耳垂,“这样。”
“好孩子……”思思奶奶摸着沈君泽的头发,低头慈祥地看她。沈君泽生了一双丹凤眼,眼角细长往上翘,一粒飞痣正巧落在眼尾,安静垂目嘴角带笑的时候,模样好看极了。思思奶奶感慨着:“我们君君的眼睛生得漂亮,跟庙里菩萨一样,耳垂也厚实软乎,以后一定会有大福气的。”
“菩萨个屁!就她沈君泽,妖里妖气的!”刚刚还在为沈君泽担心的沈思思听到这话立马不服气地大叫着跳起来,没等她说第二句,就被她奶奶一巴掌拍回了板凳上,两手赶紧合十拜拜:“哎哟真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菩萨菩萨莫要和小孩子怪罪。”随即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孩子嘴巴怎么那么臭,得拿厕纸擦一擦才行!现世宝哟!快说屁股!说完刚刚的浑话就不作数了!”
沈思思抽抽鼻子,不服气地说了三声:屁股,屁股,屁股。
沈君泽任凭自己的嘴角上扬,她好喜欢这一刻。热乎乎香喷喷的马铃薯咬到嘴里就化,老人手掌温柔的触感和余温还留在头顶和耳垂,鹊儿似的女孩子叽叽喳喳个不停,还有灶头上那只被堆出了一座小山的搪瓷碗。
她刚刚,是笑了吧。沈思思偷偷瞄了一眼沈君泽,跟中了邪似的,心里升起了一点一点的小雀跃。
关于穿耳洞这件事情的后续是,沈思思在邻村的知名度更高了。据当时在场的众人回忆,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穿了一个耳朵后杀猪一样哭嚎着逃走的。
沈思思也不怕人家笑话,我行我素就一只耳朵戴着茶叶梗子。秦玉芝又好气又好笑,想让她把另一个耳洞也穿了,这看着像什么样。为此她特意买了一对小圆金耳环徐徐利诱,但被沈思思扼腕谢绝:开什么玩笑,容嬷嬷扎个手指紫薇都叫成那样,她耳朵都被扎穿了,受的苦是紫薇比得上的嘛!
“你看君君,人家多稳重,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利诱这招不行,秦玉芝只好使出激将法,揪住女儿的软肋, “哪跟你似的嚎,不知道以为屠宰场在杀猪呢。你不是老喜欢要和她比嘛,这回怎么就轻易认输了?”
“她又不是人。”沈思思闷闷地说,又闷闷地想:沈君泽好像,从来不吵闹、不喊疼、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