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七年(1 / 2)

谢元清天未亮便起身,穿戴官服入宫上朝,散朝时已是巳时。他又回府换上一身甲胄,赶去京郊驻军处练兵。

方至军营大门处,已能看出这一处驻军军纪涣散。卫兵们许是嫌天气太热,并未穿戴盔甲,仅着一身单衣,领口处的扣子还解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一大截显然没怎么挨过晒的苍白皮肤。

两名卫兵均在阴凉处席地而坐,你一言我一语地漫天闲侃,手边还放着水壶。从他们满身的熏人酒气来判断,水壶中装着的大概并不是水。

一双乌皮靴停在二人面前,他们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金甲的少年将军正垂眼凝视着他们,面色阴沉得吓人。

“你们这里官职最高的是谁?叫他出来见本将军。”

来人明显身份不低,两名卫兵却毫无敬畏之色。京郊驻军早已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此前也来过几位想整治军风的武将,均是雄心勃勃而至,垂头丧气而归。

这两人心知肚明,从前的整顿没人成功过,往后也绝不会有人能实现。

法不责众,只要军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号令,什么军令都无法推行下去。在这一方面,这一处驻军倒可以说是团结一心。

二人对视一眼,仿佛已预料到这名少年将军的结局,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他们并不动弹,仍旧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谢元清出身优渥,向来是天之骄子,从未被人这般轻慢过,一时只觉得心头火起。但眼下情形不好发作,只得强行按下怒意,扯下腰间令牌举到他们眼前:“骠骑大将军谢元清,奉陛下旨意,暂辖京郊驻军。”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谢将军,失敬失敬。”卫兵眯起眼瞥了瞥令牌,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失敬”,面上却仍旧没什么敬意。“我们统领身体抱恙,今日不在,谢将军还是改日再来吧。”

区区两个卫兵,也敢给他吃闭门羹!

谢元清冷冷扫过他们,眸光愈沉,抬腿向营中迈去。那两人竟没阻拦他,漠不关心地任由他往里去了。

他早知晓京郊驻军腐朽散漫,无论是队列站得七歪八扭,还是枪法使得一塌糊涂,他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曾料到,现实情况竟比他预想的还要差得多。

现下已近午间,校场上却空空荡荡,无人操练。箭靶早已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其上缠绕的麻绳也断了,已然松散得不成型了。架上的兵器无人打理,日晒雨淋,业已锈迹斑斑。

他随手拿起一把长枪,还未来得及挥舞,锈蚀的枪尖便掉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出去两圈。枪上的红缨褪成了灰色,纠在一起缠成死结。

显而易见,这一校场已闲置多年,许久不曾使用过了。

马厩饲养的战马瘦弱不堪,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肋骨的形状;皮毛干枯泛黄,又许久未曾梳理,鬃毛已打了结,精神更是萎靡不振。

食槽中涌上来一股腥臭味,应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刷洗过了。从食物残渣来判断,他们用于喂养战马的并非草料,而是吃剩的残羹冷炙。

营中的将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赌骰,或饮酒。还有不少将士夜里喝多了宿醉,现下正在帐中酣睡。

谢元清的眉头越蹙越紧。

他所领谢家军素来兵强马壮骁勇无匹,南征北战罕有败绩。这些功绩并非凭空得来,而是日复一日的辛勤汗水换来的。

他谢家军的将士,在校场上跑完圈,天色才刚刚放亮;夜半军鼓声响,不过几息时间便已整整齐齐集结完毕。

他们的兵器永远锃光瓦亮,打磨得锋利无比,只待在战场上刺穿敌人的身体;战马高大健壮,训练得极为听令,在刀光剑影中亦能无畏冲锋。

至于禁酒禁赌等军令,更是一力贯彻,无人敢犯。

而这些京郊驻军,简直是辱没了军队的声名!

“传令兵何在?”

谢元清扬声喝问,近处的几个士兵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转瞬又收回目光,继续方才的交谈。

他怒意上涌,剑眉倒竖,径自执起鼓槌,狠狠地敲击在军鼓之上。

可任凭他敲得鼓声震天,也没有人肯挪动一下。将士们皱起眉头,面上带了几分被吵到的不耐。

“军鼓声响,军士集结,这是你们入伍时便该知晓的规矩!”谢元清神色凛然,振声高呼。“不听令者,军法处置!”

这样的威胁毫无用处,营中军士显然都明白这一点。要处以军法,首先得有执行刑罚的人,只要没人听他的命令,这军法便也形同虚设——他谢元清再本事,总不能把谢家军调回来对他们用刑。

他的号令没能打断任何一个人的谈笑,甚至有人在揭开骰盅后兴奋地跳了起来,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个六!老子这手气绝了!给钱给钱。”

谢元清贵为一品大员,在朝中向来受人尊敬;身为一军统帅,在军中更是说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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