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气候渐渐回暖,饶是北地边关,夜晚也不会再凝霜结冰。
推开津津食肆后宅的房门,院中被晨雾浸得空蒙湿润,连一呼一吸,都透着清新舒缓。
抬头望,天色被尽头映现的朝熹点亮,整个天空碧澈如洗,似一颗宝石般明澄透净。
宋辞仰头伸了个懒腰,筋骨时而发出一两声咯嘣脆响。
“小辞啊!赶紧回来披件衣裳!你穿着寝衣出去,万一感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身后传来钱婆婆悠长的轻唤。
这边刚操心完大的,只听那边还在抓着小的唠叨:“好好好,马上就穿完了,别急,等着婆婆给你倒水洗脸。”
宋辞顺声音回过头去……见原本行动缓慢的苍老身影,此刻忙碌且灵便,正照顾着刚刚起床的宋锦。
昨晚她带宋锦回来的时候,便同婆婆说过,小妹虽然生的瘦弱矮小,但年纪好歹十岁出头,很多事情都已经能够自己完成。
就算有什么做不好的,也会由她抽出空解决,不用婆婆过多操劳。
可婆婆偏不依,体贴且无微不至,晚上给盖被子,晨起给穿衣服,拦都拦不住……
宋锦也软软怯怯地表达推辞,无奈说了几次,婆婆仍我行我素,甚至还能从神情举止中看出几丝兴致。
很多时候,心甘情愿去做某事,并从中发掘趣味,与假意客套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宋辞最早投靠过来时婆婆说的那样。她的夫婿离开得早,膝下无一所出,整日守着空屋孤苦伶仃。冷不防有了人气儿并不会觉得吵闹,反而填补了内心的空虚。
小宋锦稚嫩乖巧,惹人怜爱,尤其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格外让人心疼。
婆婆年过花甲却从没体会过养育孩子的感受,如今被激起慈爱,对待宋锦自然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宋辞索性不跟她客套。
她带来的人,该出力的地方还是要竭尽全力,在此之余,婆婆若疼爱小锦,那便促成一段祖孙亲缘,想来也是件好事。
“水冷不冷?要不要再加点?”
“洗漱完了咱们吃饭去,小锦好久没吃到长姊做的菜了吧?这回好了,终于又能天天吃到了!”
“你长姊煮的东西可好吃了!多吃点,看你瘦的。”
见一老一小相处的十分融洽,宋辞笑笑,终于能安下心来,转过身子,望着露水珠子滴滴答答垂下。
“这些天真是苦了你了……”思绪还没等飘远,婆婆从身后披过来一件外袍,与她站到一处,低声关切道:“累坏了吧?”
短短几十天之内,食肆屡屡遇事,家中亲人不仅无法替她分担,还对她的财路虎视眈眈,与她斗智斗勇……
“诶。”婆婆轻叹一声,没有直接在她面前数落宋家的不是。那毕竟是她的血亲,再过分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能说嘴的。
她疼爱宋辞,更要懂得分寸。
“你家弟弟进学堂的事……要找谁帮忙去办呢?心里已经有着落了吗?”最终,她也只好这样旁敲侧击的询问。
宋辞摇摇头,小脸儿皱了皱,也觉得此事颇为棘手:“记得之前听文先生提起过,他有个同窗现今在郡太守李府开设的学堂讲学。我准备托那位同窗的关系,将宋然塞进去。”
“不过官宦人家的学堂,多半都是自家族里的公子小姐。即便有零星几个外人,那也是父辈们相熟的世交。像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想进去恐怕很难……”
婆婆顿住片刻,犹豫地开口问道:“不然,去找找萧公子呢?”
“算了。”宋辞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想法:“他确实有这个能力,若我去求他帮忙,他一定也会帮我。”
“可我不想一有什么事,自己毫不出力,就将所有麻烦都丢给旁人。”
“朋友再好,也不是拿来这么无脑薅的。除非……实在走投无路了,凭我自己的能力死活都做不到。那我可能会考虑请他帮忙。”
“在此之前,还是得自己先试一试。”
钱婆婆带着思忖缓缓点头,心底又一次为她的个性感到赞赏佩服。
想必那位萧公子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吧?
在两人的相处之中,凡事有进有退,方得长久。过度依赖与过于客套,都会令感情产生裂痕,渐行渐远。
此刻,后院中的两人各揣思绪,并肩而立。
短暂沉默的氛围,忽的被宋辞的声音打破:“如果进学堂的事可行,我想让小锦也跟着一同去念书。”
“她这个年纪,启蒙虽有些晚,但若能及时补救,尚还不算太迟。”她转头看向婆婆:“读书掌握学识不仅仅是男子的专属,对女子未来的道路亦十分重要,不然为何大户人家的小姐个个宣称自己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呢?”
“我不求小妹能开山辟壤,以女子之身考取功名,走上官途……只希望书中那些道理能帮助她成为一个开阔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