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秋日末尾,最后一批候鸟振翅南迁。
成群结队的玄禽跃过天际,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而后,京城不知不觉步入了新的时节,从寒风萧瑟,到吐雾成冰。
今年西丘没经历过什么丰年的喜悦,到了冬日,自然也不会有谷仓囤积满的安稳。
朔德元年,这年在史书的记载中注定浓墨重彩。纵使有万千不愿提及的伤痛,却也有着无数的震撼与感动。
宋辞不知后人翻开书卷,浅阅字里行间时会作何感想。
她只知道自己身处其中,无法未卜先知,只能燃烧自己驱散迷雾,不敢有一刻停歇地踽踽前行。
或许能照亮旁人,或许徒劳……她无暇计较得失,只想努力到自己熄灭前的那一刻。
所幸,世事不会全部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
日前边关的战事终于结束,西丘大捷。集结的驻军返回各部,萧让尘和顾将军则是带着城中屯兵回京。
在外征战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归来之际,时局却已然地覆天翻。
萧让尘的势力虽深广,各处耳目众多。可京城到北境天高路远,他又一心扑在与北荻的对阵上面,对这些变动只是略有耳闻。
他知道宋辞被封了公主,也在她亲自去遐州筹粮时暗中相助……
但凭他再怎么挖空心思也没料到,那小丫头拿着他的麟符顺势而为,竟掌握了西丘的监国大权!
萧让尘明白,以西丘权贵圈子的规则,她的这点权势很难站稳跟脚,就像是铺得漫山遍野的草皮,与根深蒂固的百年古木。
她表面风光招摇,一呼百应,实则撼动不了任何根基,稍微经历半点风吹草动,这片草皮便会在严寒之中枯死。
她之所以能掌权,不过是遇上了一场恰到好处的契机。
皇帝的利用,其余各方公侯朝臣的放任……毕竟与二皇子为敌,对抗瘟疫,扛起灾民的生计,这些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个个都是棘手的难题。
如此一来,“监国”,“麟符”,“公主”,这些放在太平盛世足以令人癫狂的东西,放到当下,无非是块没有肉的硬骨头。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啃还需要有一副好的牙口……
于是众人心照不宣地将麻烦抛出去,故作姿态的观望,还自以为是对底层百姓无上的恩赐。
宋辞却不理会那些。
她就像一只毫无章法,横冲乱撞的小牛犊。
一面重权,爱钱,却也轻权轻钱。她似乎并不抱着市侩的目的,只凭借一腔本心……认准某条路,便一往无前地倔强走下去。
萧让尘向来尊重敬佩她,看着她将败局扭转,让西丘重回井井有条,心中更是以她为荣。
纵然冷傲如他,也并没有恼她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势。
他看她将时局治理的不错,抗灾的方式也非常明智,便宽下心来听从她的安排,带人前去进行封闭隔离。
无奈麾下的将士实在是太多了,照这种情况,又不能将他们这群未确定是否染病的人送去病迁所。
最后只好动用关系开启一部分空闲宅院,每日派人送去三餐,隔着门问询一番近况,尽量避免与外界的接触。
萧让尘与顾将军在摄政王府名下的一处宅子隔离,地点是他亲选的,离食肆不算太远,是她站在二楼观景台,便能遥遥瞧见院子的距离。
晨起,高挑如松柏般的金贵公子在院落内舞剑。
一番行云流水下来,衣衫沾着层薄汗,吞吐间奶白色的薄雾丝丝晕开,被日光点亮得金黄,宛若泼洒在半空中的一副画卷。
收剑,仰起头,玉宇楼阁之上,曼妙的少女正轻倚在窗旁,脸上带着俏丽的笑意。
两人同置身于京城,明明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边……
可当四目相视的那一刻,彼此心意相通,即便远隔千里,亦如将对方拥进怀中。
回想曾经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他远赴沙场,她沦陷炼狱……谁都不知能否等来重逢的那天。
现如今,他平安健全地从边关归来,大获全胜,她筹到了粮食,找到了对抗疫病的方法,一切看起来似乎不算太坏。
但结局如何?西丘会更好还是更差?待瘟疫结束后,他们在皇权下该何去何从?
没人知道。
或者说,他们也根本不想知道。
只此一刻,便已足矣。
前面两人隔空示好,看着那股一眼万年,情真意切,蜜里调油,双眸拉丝的劲儿……顾将军从后面咬着馒头路过。
看着那道背影,再看看手中的剑,幽幽撂下一句:“求偶的公鸡。”
——
没过多久,天山的道长们应邀抵达京城。
因他们常年在门派清修,不问俗世,接触不到感染源。宋辞细心的想到了这一点,提早为他们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