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夜,行宫。
椒香殿内“啪”的一声响,伴随着卢肃玄的怒骂传出来的时候,殿外几个低眉垂首的几个宫人吓的抖了下肩膀,皇上卢肃玄和太子卢桓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了,太子长这么大,这恐怕是第一次挨打。
而殿内,卢桓以脸贴服于地,肩膀抖如筛糠,他不知道自己宫中伶人的尸体如何就到了太祖母淑显皇后的棺木中,而且明明这个伶人已经死了,又如何在太祖母的棺木中诈尸还魂,踢的棺木作响,还渗出血来。
这名叫卓儿的疏勒伶人今年只有十八九岁,自幼随商队来到煌州,虽是个男孩子,却生的漂亮,个子很高却不魁梧,反倒有些柔弱感,面上的骨相并无一般疏勒人那样戌削,线条很是柔和,加上肤如桃花,细密的睫毛下一双碧目如春水般亮而含情,整个人是无法言说的好看,更别提他那副好嗓子和弹的一手好琵琶,一曲《折腰》,边弹边唱,也曾在煌州小有名气。
二
今日白天在帷帐内开棺之时,仅有卢肃玄与卢桓,敦王卢周父子三人及几名机要大臣在场,棺材盖掀开的那瞬间,卢桓的脸都白了,还没等他从震惊中缓过来,卢周却已经开口了,“这不是东宫的卓儿吗?”
“什么?!”卢肃玄声音不大,眼神却冷的让人胆寒,卢桓与几个臣子唰地一声都跪倒在地。
“父皇,看这衣着,似乎是......是儿臣宫中的伶人.......只是不知为何在此。”卢桓的声音有些颤抖。
卢肃玄看了看卢桓,“怎么,自己宫中的小奴,你不认识?”
卢桓回道,“儿臣不敢隐瞒,前月中敦王刚送了儿臣一批伶人,有些还在训练中,儿臣并不是都见过。二弟,这个卓儿你可熟识?”
卢肃玄又看了看卢周,卢周赶紧跪下,“回父皇,儿臣中秋夜去东宫饮宴之时见过这个卓儿,皇兄特意向众位宾客引见过,儿臣才印象深刻的。”
“二弟你好大的胆子!父皇面前,你岂能如此信口雌黄?这个卓儿分明是你送入东宫的!”
“皇兄对卓儿如此看重,怎会认不出他?如今他身死于太皇祖母的棺木中,皇兄却有意隐瞒,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卢周也不甘示弱。
二人全然不顾一众人正在烈日下苦等,径自吵着,刑部尚书章明与中书令王与之跪伏在后面,屡次设法提醒,却怎料卢桓卢周二人全然不理。
冷眼旁观的卢肃玄走了过来,一脚踹在了卢周的肩膀上,将其踢翻在地,“闭嘴!”
这一下,帷帐内才算安静了下来,卢周再不敢出半句言语,不过卢桓还没来及幸灾乐祸,卢肃玄就蹲到了他眼前,“这帷帐外是臣民,这棺木内是你的太祖母,朕是你的父亲,而你,是我朝的储君!”卢肃玄最后一句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愤怒,他看着脸色惨白的卢桓,一字一句地接着说道,“这个卓儿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卢桓这会儿才想起来王与之,微微向后侧了下头,王与之则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汗如雨下,一来是烈日曝晒,二来是又气又怕,气的是如此场合太子竟还敢与敦王吵架,怕的是太子此时如若说错话,只怕要大祸临头了。
卢肃玄瞟了眼王与之与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的众人,淡淡地说道,“你老师跪这许久,手都要被地上的砂石磨破了,你还要让他现在教你如何回话吗?”
三
卢桓抬眼看着父亲冷若冰霜的眼睛,他莫名恐惧,这种恐惧他在二弟卢周16岁生辰宴那日体会过。那天,众人一片欢宴之时,父皇突然对自幼跟随他的老臣说,“你们看看,周儿才16,就如此魁梧,是不是跟朕当年一模一样?可惜啊......”当时18岁的自己已经被立为太子,虽然卢周一直是被偏爱的那个,但在卢肃玄当众说出这句话之前,是没有人敢作他想的,但现在天子亲口在众人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尤其是那句意犹未尽的“可惜啊......”,简直无异于当众狠狠地扇卢桓一耳刮子。
卢桓突然清醒了过来,眼前这个人此刻就是他的君上,是他的主子,血缘并不能保证什么,他只能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五日前,卓儿突然失踪。原本东宫内宫规森严,管理乐师伶人们的泰乐局从不允许他们单独行动,更别提出宫了。
“然而,那日清晨点卯时,竟发现卓儿不在。”卢桓又补充道,“睡前还在的,许是夜里偷跑出去了。”
“东宫守卫竟如此松懈么?”卢肃玄问道。
“是儿臣疏忽,东宫守卫都逐个排查问话了,那夜并没有发现异常,许是有人怠懒,让卓儿偷了空子也有可能,那夜值班的军士儿臣也都处罚了。”卢桓的声音有些怯怯的,卢肃玄也听出来,但他没有细问,一个唱疏勒曲的伶人,如何能躲过东宫守卫的层层把守呢?这其中必然有太子不能说出来的隐情。
“谁想到,三日前,与卓儿同室而居的乐师晨起竟发现卓儿躺在床上,满头满脸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