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遥与王四娘寒暄完,关上门回头,萧炽还坐在那儿,兀自生着闷气。
她这个做猫主子的少不得要给猫顺顺毛。
陆令遥抱肘倚在门口,眼底盛笑:“还生气呢?”
萧炽沉着一张气鼓鼓的脸,闻言将唇抿得更紧。
见萧炽不肯看她,陆令遥眼瞳轻转,抬手拨了一下鬓边垂着的流苏珠花。
“玎珰”几声金玉相撞之响,萧炽的视线很快便不自觉地投过来,看向那晃来悠去的玉坠子。
萧炽手指蜷了蜷,本能作祟,手心痒得很。
陆令遥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好罢,那你在此好好消气,我可要去用饭了。”
说罢便转身要走,她打开门,院内羹食香气扑面而来,顷刻间便盈满了整间小屋。
陆令遥立在门前,闭上眼极为夸张的深吸一口气,慢悠悠道:“好香啊,闻着好像有酱肘烤鸡、熏鱼腊鸭,唔......摆了满满一桌呢。你当真不随我一起去吃么?”
话音刚落,寂静的小屋内突兀地响起吞咽之声。
还不等陆令遥回头,萧炽起身,仍旧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拉起她的袖角出了门,直直朝着堂屋去了。
陆令遥紧随在他身后,望着他故作冷淡的背影冁然一笑。
就知道这馋猫忍不住,好哄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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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甫一进门,就瞧见王四娘正从橱中取了簇新的碗筷,在厅内方桌上一一摆好。
见他们来了,王四娘忙招了招手:“快些入座,马上就可以吃了。”
陆令遥笑着点了点头,垂眸一看,王四娘当真大方得紧,这席面水陆八珍,粱肉膏鱼,一应俱全,满满当当摆了一整桌,连盛进碗内的白米都是颗颗剔透饱满,一看便知并非往年陈米。
暂且不论这不同寻常的肉菜,单单这当年新米,若是在普通农家,定然会拿到米铺子去卖个好价钱,绝舍不得留在自家食用。
陆令遥状似受宠若惊,起身对王四娘道:“本就麻烦王姐姐又是救人又是收留我们这几日,怎好吃食上还让姐姐如此破费?”
王四娘满脸不解,却还是盛情回道:“这算什么,不过是咱们家寻常的吃食,今日多添了三两个菜而已,不值当什么的。”
她神色自然,仿佛这满桌的珍馐佳肴真就是稀松平常的农家饭食。
若不是陆令遥成日在凡尘中穿来行去,单看王四娘的反应,恐怕还真会以为凡人已经物阜民丰至此。
不多时,堂屋内又慢慢踱进一人,身形颇高,单手拎着一只酒瓮。
王四娘忙接过来人手中抱着的粗陶酒瓮,对着陆令遥两人道:“这是我丈夫,名刘柱生。阿遥妹妹可别认生,只管唤一声刘大哥便好。”
陆令遥听罢,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刘大哥。”
她伶俐嘴乖,仿佛真如这家中乖巧可人的小妹。
眼看王四娘满眼怜爱,萧炽端坐在旁,几不可察地嗤了一声。
这妇人还真把这地仙当什么柔弱可怜之人了,晌午那会儿便该打开门让他们都瞧瞧这女人的凶残模样。
免得她成日顶着一张无害的脸四处骗人。
刘柱生轻轻“嗯”了一声,便坐下示意他们吃饭。他嗓音低哑,闷沉沉的,那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咕哝出来,让人听不分明。
陆令遥执杯站起来,冲刘柱生敬道:“还未多谢刘大哥救了我们,我便借这酒敬刘大哥一杯,以表谢意。”
说罢便仰头一饮而尽。
萧炽瞧她一眼,也拿起面前的杯子站起来,学着她的模样,照猫画虎地敬了面前二人一杯。
辛辣入喉,萧炽闷咳了几声,又觉失礼,暗地运灵将喉间那股辣意硬压了下去。
待他坐下后却是一愣,他不记得自己沾过酒,方才的反应也是第一次喝酒的样子。
怎么他好似深谙这套礼仪,仿佛练习过千百次一般,比陆令遥还要熟稔。
刘柱生仍旧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是天生性情冷清,只是神色淡漠地举杯回敬了二人便开始用饭。
王四娘性情外放爽朗,有她在,又有陆令遥时不时接上几句,这顿饭倒也算吃的热闹。
陆令遥夹起面前的一块鱼肉,放在碗中慢慢剔着刺,不露声色地打量这位刘大哥。
他模样长得颇为秀气,可身材却与面庞截然相反,五大三粗的。臂膀上青筋遒劲,将一身绵绸短衫撑得紧紧的,瞧着极为强健。
端看这夫妇二人皆是面容白皙,近至透明,丝毫不像农人,仿佛养尊处优,终年不受日晒之苦。
可另一头的王四娘和兰兰,衣不蔽身,食不果腹,两人都是瘦弱不堪,骨头伶仃的,这落差实在是......
陆令遥正默默思索着,面前的瓷碗内突地“噗通”一声落进来一块光滑雪白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