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行!”
陆令遥盯着他看了片刻,唇边的笑意愈发诡异,看得左霆心中发毛。还没待他反应过来,真又被敲了几记。
“你们丹痴还真是如传言一般,眼中只有丹材,动不了片刻的脑子。”
左霆不解,陆师姐这是在骂他笨?
可他哪里笨了?
他回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他方才说了什么,踟蹰问道:“陆师姐也和楚师妹一样,觉得萧驸马不是好人?”
陆令遥看了眼光可鉴人的剑鞘,将其送回腰间,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好人。”
“在外人眼中,他的原配卢氏粗野俗鄙,大字不识,配不得他;他的嫡妻长公主蛮横暴戾,跋扈丑恶,强权压他;他的家族更是趋权附势,食亲财黑,只知攀附他。”
陆令遥似乎觉得好笑,嗤道:“唯他一人,既有经国之才,又负重情之名。”
“旁人身上的淤泥,一分一毫也沾染不到他,还真是清清白白。”
陆令遥说完话,也不等什么回应,起身欲走。走前嘱咐道:“诛魔阵我已经布好,那孩子成了鼠尸人,身上难免会有夜磨子的习性,昼伏夜出,白日里可放松几分,也让底下的弟子们休息休息。”
“我今日还有些私事要做,等到阵法被触动,我自会回来,”她顿了顿,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只无面人傀,交予楚澄,“刘公公的眉心血就交给你去取了,明日务必将阵中的宫人遣走,不可遗漏。”
楚澄微一颔首,回道:“是,师姐放心。”
陆令遥行至门口,忽觉身后还有一道哀怨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的背影。
陆令遥无奈地转过身,将腰间的一只青瓷小瓶掷了过去。
左霆神色一喜,生怕那珍贵的瓶子落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接住,一抬头,便看见陆令遥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是上清的东西,我可拿不出方子,只能将余下的丹药丸子一并给你。”
她身影渐渐远去,余下的话语如神祝般,激荡在他的胸怀之中。
“至于能不能把丹方破出来,可就全靠你自己啦。”
——
夤夜已至,四方无声,唯有西侧的寝殿还点有一盏暖黄的烛火。
陆令遥轻轻踏入结界,灵灵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圆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然睡熟了,胖乎乎的手中还牢牢抓着一簇萧炽的黑发,生怕他跑了似的。
陆令遥失笑,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将那簇头发一点一点地从灵灵手中薅出来,再将他抱进了床内侧,同萧炽躺在一处。
一大一小,一清俊无暇,一圆润可爱,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她多看了几刻,慢慢俯身贴上萧炽的额头,双眼一合,神识随即沉入无边识海之中。
眼前的浮光掠影慢慢清晰,耳边悄寂无声,偶有惊鸟夏蝉的叫声,回响在空旷的山间。
山林间才刚下过一场雨。
细小的水珠从叶尖滑落,在地面上汇成一汪小潭,湿润的雾气如误入凡间的云霭,在半山之间温柔地弥漫,如临仙山。
满山清冽的草木之气间,似有一股细微的硫磺味道。
山路不甚好走,陆令遥拾级而上,层层雾霭之中,隐有一角飞檐。
是数十年前的璎园。
璎园古朴,檐柱雕饰皆有韵味,与后来靡丽华贵的皇家行宫大相径庭,只除了那副题字横匾,被荥阳长公主十年如一日地珍视,高高地悬在园前,不曾有丝毫改变。
陆令遥前行几步,突而有一滴凉润的雨滴,紧贴着她的额面,无声地浸入了泥土。
她仰头望去。
几丛青竹受了山雨,一夜之间,便从院墙中探出蓊郁的翠影。
隔着一处院墙,似有稚气的童声,故作大人的语调,道:“紫苏,你也许久没下山了,就同娘亲去看看罢,我真的不需人伺候。”
紫苏含着笑意点头,“那奴婢可就走了,晌午后就回,公子可别见园中无人,偷偷哭鼻子。”
童声有些羞恼,连声音都高了几分,“我才不会!”
待园中归于宁静,不远处的山路渐次响起女子脚步声和说话声,陆令遥前次腻了穿墙,借着巧力攀爬而上,立在高高的院墙上,将整座园子尽收眼底。
说是温泉庄子,但并没有后来那么多星罗棋布的汤泉,只有一汪孤零零的泉水卧在园中,还冒着丝丝热气。
她纵身跃下,却没料到这轻飘飘的身形不稳,踉跄几步后直直朝前方大开的窗扇扑了过去。
一抬头,窗内桌案前,一双熟悉而稚气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陆令遥心口猛地一跳,脱口而出。
“你能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