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猝不及防地扎了一下,既清晰又麻木地意识到自己的一个学生已经不再了。
她满心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先不说他天赋高又年轻,她已经算是前辈。她是个本该死去的人,现在她这死人竟然死而复生,早晚会遭天谴。
宁藻想着想着,就有些委屈。
她死了就死了,为什么他们总选择让她活着,从没考虑到自己一个人活着有多痛苦。
这情绪融化了一点她心上的冰,让她逐渐找回正常的喜怒哀乐。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屋子中只有火锅汤底咕噜咕噜诱人的声音,以及格外懒人的温暖。
宁藻盯着那双玉手从容地下了各种肉片肉丸,然后又放上冬笋冬菇,白菜豆腐,莲藕茼蒿等等时蔬。
也不知道他都从哪弄来的。
不过宁藻也不在乎,她暂时抛弃了自己的伤心事,夹了一筷子冬笋。
笋片吸满了汤汁,清脆爽口。
宁藻起初还吃得很慢,后来就不客气地捞了一大碗,往嘴里扒。
辣和麻刺激她的味蕾,升腾烟雾像一道保护屏障让宁藻抛去师父久别重逢的尴尬场景。
她想,果然,不吃东西的人哪里还算人。
她出了一身的汗,心满意足。
江霁霖看着她吃了一会儿,递了块手帕过去,轻声叫出那个对他而言已经无比陌生的词:“师父。”
他在很久以前就可以独挡一面了。但是当别离已久的故人站在眼前,他仍有有些手足无措。
宁藻从食物的美好中回过神来,她努力让自己回应他,嗓音还带着沙哑:“别这样叫我。”
她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叹息一声:“我早该死了的。”
她腾了一只手出来,想要像以前那样安抚他。却突然发现他已经长高了一大截。
江霁霖看到她的动作下意识低头。宁藻从停顿几秒的尴尬中回过头,象征地抚了两下。
然后她讪讪地递过去一双筷子道:“怎么也不见你吃?”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他一下子成长到她简直不敢相认的地步。
江霁霖沉默了一会儿接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出自己藏在心中的话:“您,想起来了多少。”
“很多。”宁藻抿了抿嘴,她确信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还在尘封,因为自己的记忆戛然而止在一个普通的日子。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她有预感这些事会随着她灵魂地慢慢契合逐渐回想起。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说明那些死亡的魂灵将永远属于她。
她含糊地咽下烫嘴的蔬菜,搁下了筷子,正色道:“既有生念,又有生缘。以前的事就放过吧。”
她回不到过去,未来的路也很难走。
然后她端起桌子上的凉茶一饮而尽,用力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师父死过,就当她死了。”
这是在告诉江霁霖她要抛弃掉苦难的过去,重新来活。
可是江霁霖也想告诉她,她的过去不仅仅是磨难,还有无数的成就和荣光。
他还想说他为她写了本书,本来想着有一天能拿给她,但是上次他太害羞了,就满怀私心地收走了。
他很想说出来,但他没有说。
而宁藻尽管心中藏有万千疑问想去问他,但她长着眼睛,看得到这一辈后起之秀多么优秀亮眼。所以她抑制住自己的想要了解时局的欲望。
这个属于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无需她这个“前辈”再去多管闲事。
宁藻扯着嘴角想,她的脑子中藏着一个系统,这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要不是时代不对,她都要以为是她哪个死敌偷偷安在她身上,就是为了监视它的一举一动,然后玩弄她。
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她的诸多考量,处处为自家门派着想。
虽然心中不时冒出怨愤和委屈,宁藻用着一颗大局为重的心将它压下来。
江霁霖不知道她师父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想法。他勉强守住自己的修养,从清汤锅里夹了根冬笋,掩饰自己内心的落寞。
他清楚知道自己最好的做法是服从她,她总能做好一切的,但是他就是做不到。
怎么能做到?
这个世界他最重要的人,有一天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
尽管她留下了遗书,但没看到她的尸体,他怎么可能就此接受这荒诞的事实。
所以他们就一直一直地找,师叔师伯同门子弟谁不在牵挂着她。只有她自己,总是不相信他们对她的信任。
“我知道的,但请您也尊重我。”江霁霖手指捏紧了筷子,嗓音干涩。
“您不想名正言顺地回来,我会保密和配合。”他做出自己最大限度的让步。
宁藻静默了一会儿,抱着小瓷碗吸溜粉条。
看了看了屋外的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