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玄法师伤了腿脚行动不便,由监寺法师引嘉琬公主去下榻的禅房。
普度寺近年来香火渐旺,僧院扩建过两次,嘉琬公主下榻的禅房就在前年最新建成的一排,偏僻,但齐整干净,几乎不会碰到外人,十分雅静。禅房已被先行一步的内侍打理得井井有条。
盛霓对晚晴道:“待晚上人少时,我们去向三谬法师求一偈,叫上白校尉同去。”
“小殿下如今改主意改得比山间气候还快。”
盛霓笑着横她一眼,刁蛮道:“小蹄子从命便是,哪儿来那么多话。”
进了禅房,梳洗去一路风尘,盛霓屏退余人,这才拉着晚晴哼唧:“方才听阿七念叨,白校尉那般境界的轻功,世所罕见,只怕师从不凡,不知背后是谁派他来接近我们。”
晚晴是亲身体验过白夜功夫的“世所罕见”,拍着心口道:“小殿下所言极是。这个白校尉,与赵双全天差地别,真不像是宗正寺肯给咱们府上的良将。莫非小殿下想借三谬法师的佛偈,算一算此人来路?”
“病急乱投医罢了,也不真指望这些怪力乱神。”
晚晴拆台:“小殿下分明是很信神佛的,不然何苦每月耐着辛苦,坚持为太子殿下上香祈福?”
盛霓躺到床上,舒展着一路坐得发僵的腰肢:“本宫观神佛云云,又爱又恨吧。”
爱的是,若有神佛,姐姐或许魂灵不息,常伴人间。恨的是,司天监滥用奇门之术献策,无凭无据,害她寒冬里南下远行。
用过素斋,已是暮色四合。
盛霓换上一身晚晴的衣裳,掩去公主身份出门。
“白校尉何在?”
侍卫指了指最远处的那间分给白夜的禅房。
听闻要算命格,躲回禅房了?
盛霓微微蹙眉,往白夜那间禅房走去。
晚晴忙拦她:“尊卑有别,小殿下怎可亲自去唤?”
“禅房都是一样的,无有尊卑之分。”盛霓敷衍地找借口。
晚晴拦不住,只得提灯跟上去。自从被白夜从空中扔过一次后,魂都吓散了,就算感激白夜的救命之恩,也着实见他有些犯怵。
盛霓走到门前,竖耳听了听,里面毫无动静,可是时辰还早,总不能已歇了吧?
就这般不愿求偈吗?
该不会真的心虚吧?
盛霓心中闪过几个念头,略一迟疑,还是示意内侍叩响了古朴木门。
不多时,木门吱呀一声拉开,屋内漆黑一片,高大颀长的身影戳在门内,将羊角灯光里的公主衬得娇小。
白夜大概没想到小公主会执着到上门捉人,四目相对,不由淡淡一哂。
“嘉琬殿下亲临贱地,寒舍蓬荜生辉。”素来冷厉的眸子多了几分玩味,“殿下是想……进来坐坐?”
“坐就不坐了。走呀,请三谬法师为白校尉也算一偈,求个平安。”
盛霓开门见山,笑得清甜。
“本宫上门来请,白校尉不会不给本宫薄面吧?”
“末将不敢,只是……”白夜笑意未散,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雪白中衣,“末将已更衣就寝。”
盛霓怔了怔。
天光昏暗,屋内又没有点灯,若非白夜提醒,盛霓还真不曾留意他的衣装。
盛霓连忙背转过身去,耳尖微烫。
“你、你……现在才什么时辰啊,在燕京哪有这么早就寝的?白校尉还是入乡随俗的好,便是日后真做了本宫的侍卫,换班轮值的时辰也是按燕京习惯来的。”
盛霓飞快地说着,像玉珠噼里啪啦落了一串。
“哦?”白夜似乎有点喜色,“嘉琬殿下愿意接受末将的调令了,已开始操心轮值之事了?”
盛霓被抓住话里的把柄,不由一噎。不过是随口一说,怎可当真?
“给你一刻钟更衣,本宫去前面等你。”
说完,不等白夜拒绝,盛霓扯着晚晴的衣袖,带着身后一队内侍快步走掉了。
晚晴抱怨:“这个白夜真是没规矩,好歹也是校尉,怎可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贵人眼前,不知道的还当他孔雀开屏呢。”
盛霓年纪还小,没领会何谓孔雀开屏,只叹道:“是本宫非要叩他的门,若说没规矩,大约是本宫的问题。”
晚晴忙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小殿下就是规矩!”
盛霓噗嗤一笑,眉宇间浅霾尽散。
三谬法师每一偈都会算出三件事,自称是三件红尘大谬。久而久之,三谬就成了他的代号,原本法名反倒不为人知了。
三谬法师隐居于老禅院最末排的一间小小禅房,屋角都榻了一块,却不许人修缮,道是:“不求圆满,只求残缺。”
盛霓听闻三谬法师年老,不愿过多见客,于是刻意没有惊动无玄法师,亦不欲以公主身份压人,特意妆扮得同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