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的门前只有几处隐约的路灯。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晚的月光尤其的亮,亮到黎夏一眼就能看到等在车前的他,和他指尖处,明明灭灭猩红的火光。
他显然也是看到了她,捻灭烟头,他看着她慢慢地走到面前,嗓音是被烟熏过后的低哑,他说:“学会说谎了。”
公司距离学校宿舍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黎夏没有解释,只是低着头,面前一片漆黑,她连盯着鞋面的机会都没有。
车上很安静。
黎夏扭头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开始计算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学校。
“你们实习,也要加班?”
思绪被打断,黎夏慢慢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注视着前方,眉眼之间冷淡如初。
黎夏轻轻地“嗯”了一声,“刚开始实习,一些流程还不是很熟悉。”
“怎么不来顾氏?”
当初顾阿姨也问过这个问题,黎夏用同样的答案回复了顾见深。
她说:“想找个专业对口的实习。”
“顾氏也有和你专业对口的。”
黎夏脑袋靠在车窗上,窗外霓虹连片,花了眼睛,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投了几家简历,他们联系我,专业又对口,就选这里了。”
没有太多的理由,如果有的话,可能就是当时想着,是否可以尝试着偷偷地离他近一点,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车子很快停在学校门口。
黎夏下车,和他道别。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联系。
直到八月底,恰逢黎夏父母的忌日,她提前与上级许姐请了假,却在下班前被小组组长骂了,原因是因为她在复印组长派发下来的文件时没有仔细核对上面的数字,导致组长开会时数据有误,连带着她也一起被骂了。
言语很难听,甚至是充满了侮辱性的言辞。
那也是黎夏有生以来被骂的最狠的一次。
她红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直到所有人都下班,办公室人都走完,才一个人躲进安全通道,哭到不能自已。
直到哭的累了,她才扶着扶手慢慢站起身。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上面跳动着,顾见深的名字。
缓了很久,在铃声将要落下时,黎夏接通了电话。
顾见深原意是和她沟通明天祭拜她父母的相关事宜,亲妈外出不在,把这件事委托给他。
但两句话还没说,他就注意到了她有些嘶哑的声音,还有隐隐有些鼻音的哭腔。
“在哪?”他问。
他来的很快,这一次黎夏只将将收拾好自己,还没来得及下楼,就被他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看着她明明刚收拾过,却还是明显有些红肿的眼睛,顾见深问她:“怎么回事?”
就是单纯的初入职场小菜鸡一不小心得罪了上级,被甩锅后来不及自证就当众被骂后,委屈到抹眼泪的故事。
黎夏没有细说,顾见深也只是听听。
像他这种象牙塔顶端的人是不能理解她这种底层小人物的可怜的心境的。
顾见深也的确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完,然后带她去吃饭,吃完饭顺便安排明天祭拜的相关事宜后,把她送回学校就走了。
以前顾阿姨有空的时候都会陪她一起,今年她可能要一个人了。
却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学校门口,上车后才发现,驾驶座的是他。
那天他一直都陪同在她的身边,上山下山,没有任何怨言,结束后带她去了市中心一家蛮有名气的日式烤肉店。
那天,午餐结束把她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黎夏思考片刻,“毕业,工作,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想过。”
“有喜欢的人吗?”
他目视前方,明明问的那么的随意,黎夏却一整个紧张了起来。
她扣着手指,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答:“没有。”
声音小的仿佛只是动了动嘴皮,他却还是听到了。
低笑一声,他问:“是真的没有?”
她“嗯”了一声,这一次,声音比刚才稍稍清脆,却又坚定。
他这才转过头,看着她,而后问她:“那你介意,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吗?”
那天午后的阳光很灿烂,明明车厢里没有很亮,空调风很凉快很舒适,她却有种莫名炫目的感觉。
其实黎夏一直都不知道他所谓的‘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但当时她真的,满脑子都是,和他在一起,也就忽略了,那个他对自己的很明确定位的形容词。
多年的隐忍及掩饰,即便那一刻他的话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充满了诱惑,像是突然之间的溺水,她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