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就像是很久没有吃饱过似的,狼吞虎咽地把红薯往嘴里塞。他吃得太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手里的红薯就已经消失了。他抬起头,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沾的红薯泥,用刚进入变声期的公鸭嗓问:“还有吗?”
“熟的没了,还有生红薯,你吃不吃?”程思宁脆生生地回答。她看上去和普通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区别,对这个陌生的哥哥没有半点防备心。
男孩倒是一点也不挑:“吃!”
截止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不对劲。程思宁转身走进堂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灶屋里给你拿。”没走两步,她就察觉男孩默不做声地跟在自己后面——果然是来者不善。普通人绝不可能未经允许就随随便便走进别人家里。他难道是怕她反悔?又或者,是怕她从他眼皮子底下跑掉?
心底盘旋着各种念头,程思宁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她甚至还有闲心问男孩:“哥哥,你是哪家的亲戚呀?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住在山谷那头,很少到这边来。”男孩心不在焉地回答,左看看右瞧瞧,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灶屋的角落里堆着些生红薯,看着像是李家自己种的。红薯这东西,吃多了烧心,农村人其实不怎么喜欢吃。反倒是城里人,比如说程思宁,还挺喜欢红薯这种粗粮。至于这个男孩,估计是饿得狠了,没得挑。
程思宁不怎么会挑红薯,专门找个头大的捡了两个,洗干净上面的泥巴,拿削皮器仔仔细细地把红薯皮都削干净。这段时间看起来很平静,男孩只是在灶屋里转了转,并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当然,他旁若无人地在别人家里乱转,这就已经足够可疑了。
“哥哥,你在哪儿上学呀?”
“上学?”提起上学,男孩脸上多了些不屑,“上学干啥啊?天天学那些没用的,又不能挣钱。我前一阵跟我哥去外头打工呢,弄了不少钱。”
程思宁注意到他说的是“弄”钱,而不是“挣”钱。这个字就很可疑,结合他的年纪,应该也没有工厂敢要这么小的童工。那他到底打的是什么工?钱到底是怎么“弄”的?说不定,并不是用什么合法的方式吧?
九岁的小姑娘自然是注意不到这个小哥哥有什么古怪。“伪”小姑娘程思宁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友善地把削好的红薯递给男孩:“给你,够不够?”
男孩也不说谢谢,捧着生红薯开始啃,脸皮还特别厚:“等会儿再给我几个。”
“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和午饭呀?”
“我这两天就没吃过啥。”
“我妈说晚上熬粥喝,你留在我家喝粥呗。”
男孩眼珠子转了转,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你家大人哪儿去了?”
“去收稻子了,等会儿就回家。”程思宁“老老实实”地说。估计男孩也已经在外面观察了好一阵子,知道他们家只有三个孩子在看家。骗他家里有成年人也不现实,很快就会露馅,倒不如暗示他大人很快就回来了,让他知难而退。
只可惜,对方并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反而更快地啃起了红薯。程思宁转身的时候像是有些不小心,碰倒了灶台上的一个大瓷碗。她瞪大了眼睛,徒劳地想去把碗给接住,但因为运动神经不够灵敏,碗还是狠狠地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完了,妈妈回来肯定会骂我的!怎么办……怎么办啊……”她满脸懊恼,赶紧把碗的碎片都捡起来,试图藏在某个角落里毁灭罪证。可是碗的碎片有大有小,光靠捡显然不现实,她只能赶紧拿簸箕和扫帚过来打扫干净。
男孩一边啃红薯,一边盯着这个笨手笨脚的小姑娘,瓮声瓮气地随口说:“你就跟你妈说是你弟弟打碎的不就行了。”
“……那弟弟多可怜啊。明明什么事都没干,还被骂一顿。”程思宁咬了咬嘴唇,摇摇头,“我先藏起来,等我妈发现再说。” 背对着男孩,她悄悄地在手心里藏了一片像是锐角三角形的锋利碎片。只可惜九岁女孩的手掌太小,现在又是夏天,穿的是T恤,不方便隐藏,不然她肯定不会放过那块更长更锋利的碗碎片。
“对了,你弟弟妹妹哪儿去了?刚才不是还在吃红薯吗?”男孩又问。他大概以为自己问得很自然很随便,就像是闲聊。但其实他的表情和眼神已经说明,他正在刻意试探,早就已经有自己的盘算。
“他们去捉迷藏了。”程思宁叹了口气,噘着嘴抱怨,“估计在家里哪个角落藏着,正等着我去找呢。我们都玩了大半天了,其实挺没意思的。他们俩经常会找一些犄角旮旯里藏起来,我都找不到。”
“你可真傻,那么小的孩子都找不到,他们还能藏到哪儿去?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找呗,陪你们玩会儿。”男孩嘿嘿笑起来,眼睛里满是狡猾。
程思宁不想用“狡猾”这个词形容一个少年,但这个少年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怀好意”的气息。拿他和普通孩子相比,那是对普通孩子的不尊重。至少她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