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画人回去后,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出,江督军说几个字,咳嗽几声,末了还不忘加一句,江督军脸色苍白。
孟博衍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让人熬了汤药,天将黑时,就带着药罐子出现在永安巷。
白芊芸看见那汤,就跟见着毒|药似的,裹起被褥蒙住头。
幼时在军中,每逢时节变换,军医总要熬大锅汤药,分发给众人服用。她那时身体不算好,却喜好甜汤,不愿喝苦药,军医就端着药碗不停在耳边念叨。
孟博衍不念叨,站在床旁不肯走。
汤药凉了就热上,热好了再端过来,还将满屋窗户全关上,一来二去,屋里充斥满药味。
白芊芸受不了那味道,捏着鼻子灌下一碗药,起身跑出屋。
药这么苦,这人借机报复吧。
孟博衍取下衣架上的披风追出去,苦口婆心地说:“我让人放了辟邪草药,所以味道苦些,你去了鬼市,万一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你做法呢!”白芊芸满嘴药渣子,开口就想呕,她顺了口气,道,“感谢你的东西我想好了,就给个名份。”
孟博衍眸光闪烁,笑意从眼角溢出。
白芊芸道:“以你的年纪,可以给我当兄长。”
谁要当兄长!孟博衍迅速垮下脸,将披风重重搁她肩上,用力朝那雪白后颈上抹了把,抢过琳琅手中的药罐,掉头跑掉。
“王爷跑什么?”琳琅不明所以,手上还维持着端药罐的姿势。
白芊芸用帕子擦拭后颈,道:“中邪了。”
屋内药味还没散,她不愿进,便吩咐琳琅将画取出。
“派人去鬼市找这人。”她将画展到最后,“夜间盯着,白天动手,问他是否卖过无相宗令牌,如果卖过,来路也要问。”
琳琅应下,收起画又问:“如果他没有卖过,怎么处理?”
“这种人不必留。”白芊芸还在擦拭后颈,“喂狼吧。”
帕子擦不够,直接换手,无论怎么擦,那里似乎都粘着别物,擦不干净的!
“备水,我要沐浴。”她烦躁地扔掉帕子,“多加些青木香料。”
罪魁祸首倒是心安理得,坐马车里也不忘闻指尖,药送到手,还顺了香,这一趟,没白跑。
街上人声鼎沸,孟博衍掀开车帘,看到朱门前站满士兵,一个念头闪过,他忙让车夫绕道往回走。
白芊芸把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打湿浴巾擦拭后颈,勉强干净了些。听到外头说安乡王求见,她想都没想就回绝掉。
侍女的声音很快又响起:“安乡王说十万火急之事,不见不肯走。”
不肯走就等着吧。
白芊芸不回应,待后颈几乎擦掉层皮,才道:“人还在的话,叫他进来。”听到开门声,她立刻道:“你站帘子后面。”
脚步声应声而止,屋内除了水声,不闻余响。
孟博衍隔帘站着,什么也看不到,听那声音,如猫爪挠心,挠得他浑身酥痒。
他别过脸去,对着门框道:“刚路过吕晖之府门前,我才想起这事,高相查了户部大半账簿,并未查出问题。”
“知道了。”
里头水声依旧。
孟博衍歪了下头,没转回去,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利。”
“知道了。”
里头水声还是没有停。
孟博衍沉默了片刻,摩挲着指尖,扭头道:“你居然不急,想到法子了,对吗?”
过去很久,里头没回应,水声也听不到了。
这会儿二更天,完全凉了下来,孟博衍放心不下,蜷起手又松开,终是掀开了帘子。
推开屏风,里头没有人,浴盆里还冒着热气,左边桌上放着短剑,剑身半露在剑鞘外。
人呢?
不会沉水里了吧!
孟博衍正犹豫是否要入水,忽感背后一阵湿热袭来,缓缓回身,只见一袭白袍,湿发披散,来得毫无声息,宛若夜间游魂。
白芊芸盯着他,像是在责骂。
“我不是有意闯进来。”孟博衍看那眼神,知道要挨骂,“里头没声音,你又病着,我担心才进来的。”
白芊芸擦着发丝,道:“我是想问,你刚才说什么,没听清。”
刚才说了好几句话,孟博衍不知指哪句,便道:“户部无事,对你不利,有法子解决吗?”
“户部有事无事,和我无关。”白芊芸将剑身推入剑鞘,拿起短剑擦拭,“我要的是,吕家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