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三四个时辰,人就会醒来。”
孟博衍满脑子都是那个毒字,谁在哪里下的毒?他们吃同样的东西,怎么他就没事?
羊肉、茶水,他都吃过喝过,唯一没动的,是那壶酒。
有人在酒里下毒!
那火会不会也是有人故意放的?行凶者到底要杀谁?
曲水楼换了东家,就发生这种事,要查!
京畿卫统军,正好有调动衙役的权力。孟博衍叫来陆川,道:“陆伯,持我手令到琞京府衙,让府尹调人查封曲水楼,拘留店内所有人员,等候调查。”
上下安排妥当,他就让金武送宋言回去。
白日忙了一身汗,不洗澡不行,孟博衍让侍女备水,找了衣裳去浴堂。
他贪恋水中的温热,坐在浴桶里不想动。洗完回内堂,琳琅已经替白芊芸解了外裳,将那条做工精细的蹀躞带挂木椸上。
侍女煎好药送来,琳琅摆手拦着,道:“宗主最恨喝药,怕是喂不进去。”
“那怎么行,喝了药病才会好。”孟博衍端过药碗,吹凉汤药,“你把她扶起来,我来喂。”
要将药强行灌进去,琳琅哪里敢。
“这药方并非解毒方,而是安神方。”她坐到床边,给白芊芸掖好被角,“待宗主醒后,再由她决定喝还是不喝。”
孟博衍想起宋言说这是迷药,便不再强求,放下药碗,道:“那你先去隔壁屋休息,她醒了我叫你。”
琳琅摇头道:“王爷去休息,我照顾宗主。”
“是嫌我不会照顾人,还是怕我当小人?”孟博衍佯装生气,“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话到这份上,琳琅无法再说什么,只得指着蹀躞带道:“宗主的腰带,不让外人碰,也请王爷勿碰。”
“知道了,你去吧。”孟博衍希望她快些走,看人走了两步,又叫道,“把药碗也带出去。”
夜深人静,屋内灯火阑珊。
晦暗的烛光下,孟博衍趴在床边,细看那张脸。每看一次,他都要惊叹,到底是怎样的爹娘,才能生出这么个人儿。
安睡下,这脸浸在柔光里,往日的冷冽淡去,眉间还凝着愁云,睫毛在眼下打出阴影,竟显得十分妩媚。
孟博衍凑脸过去,还能闻到淡香,这香扰得他心神荡漾。这里就他俩,吻上去,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真是疯了!
孟博衍仓惶逃离床榻,使劲拍打脸颊,想拍走那些压不住的欲念。不经意抬头一瞥,瞥到木椸上的腰带,带上配饰银光闪烁。
什么稀奇的腰带,还不让外人碰,日后成了一家,外人也是自家人。
他不把琳琅的话当回事,走过去取下腰带,拿到白釉烛台前看。
这根蹀躞带极为精美,上面不嵌金玉带銙,只嵌了枚银带钩,腰带侧还挂了个皮算袋。
也没什么特别的。
孟博衍拉直腰带,放在腰上比划,绕圈时皮算袋撞到身侧,里面似乎有硬质东西,撞得侧腰生疼。
他打开皮算袋,看到里面藏着枚玉佩。
这枚飞鸟盘云佩,白如截肪,握在手里能生暖意,似有油脂溢出。
如此玉中极品,难怪不让人碰。孟博衍想着,看起玉佩上的云纹,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白皇后曾经说的话。
“世人皆说,白家是苍穹上的海东青,祖辈却说,我们只是离巢的鸿雁。白家人无论走多远,死后都要归葬燕亘山。我十六那年,入琞京成了太子妃,这一生,便困在这朱墙内,死了,也只能入萧家皇陵。父亲寻遍天下美玉,请名家凿刻出这枚玉佩送与我,阿衍,你看这上面......”
飞鸟乘云,落于山峦,意为孤雁归巢。
这是娘娘手里的玉佩!一个念头从孟博衍脑子里闪过,他回想着白皇后之后的话。
“小阿芸今年五岁,明年回西庭省亲,就把这枚玉佩送给她,那是白家最小的孩子。”
那时才九岁的孟博衍吃着酥山,懵懂地问:“娘娘,您把玉佩给小妹妹,是想让她也嫁到京城里吗?”
白皇后摸着他的头顶,道:“玉在山间草木润[1],芸草可以死复生,娘娘只希望她百岁无虞。”
到凤仪殿问安的太子萧琮稷还笑言,有舅父和他护着,谁敢欺负妹妹。
玉佩给了白芊芸,她若还活着,也该到了桃李年岁。
那样一个自小就爱恨分明的人,定不会饶过吕家,饶过诬陷白家的人。她会善待西庭旧部,也会厌弃于怀信当年的行为。
她会和母亲一样,长着双深邃而摄人心魄的琉璃眸。
孟博衍坐回床边,湿了眼眶。他噙着泪,抬手停在那张脸上方,颤声道:“阿芸,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