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后来文原从神界来看我时,王虚宗已有数万名弟子。彼时文原看着满山浩浩荡荡的修行者,默了很久,然后说:“这样也好,有你以前的风范。”
那天他还送了我一把剑,我瞧着似乎有些眼熟,他不愿细说,只淡淡地道:“一个老朋友的,用不上了,就给你带过来。瞧着你也没有趁手的兵器。”
我原来是有兵器的,是师父赐的一根仙索,神魔大战时断了,后来一直没有找到合眼的兵器。
我很喜欢文原给我的剑,问他此剑何名,他想了想说:“没名字,你自己取吧。”
大徒弟看着剑,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沉稳和慎重:“师父,这真是把好剑,不如叫祈连剑吧,这剑原来的主人想来也是喜欢的。”
祈连是我的名字,我的剑叫祈连剑似乎也很妥当。我没反对,文原在一旁听了,微微一笑,也没有反对。
文原说想喝我泡的茶,看在他送我剑的份上,我亲自进屋去拿茶杯。
出来时,看到大徒弟正在和他窃窃私语,看到我出来,他们却又立即分开,大徒弟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我似乎听到他们提到了长晖的名字。
大徒弟幼年时是见过长晖的,当初我从神界下来,刚在王虚山找他时,他还一个劲地追问:“师父,长晖神君呢?”
虽然我的记忆中没有长晖,但我知道,他曾是我的爱人。我对大徒弟说:“他死了。”他哭了很久很久,然后对我越发的好了,他说神君不在了,弟子会好好孝敬师父的。
长晖是大徒弟和文原的故人,他们在一起谈论长晖,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放在心上的是大徒弟头发已经花白了。他跟着我修行,一直没什么长进,我希望文原能教教他,也能劝劝他安心修行,文原说:“他这辈子好好孝敬你,打理好王虚宗,多积些福报,来生托个仙胎就是。”
大徒弟听到来生能托仙胎,很是高兴。我见他高兴,也就不再催着他修行了。
十几年后,大徒弟快不行了,我去看他,他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唠叨:“师父,弟子对不起您,您为了弟子天上都不住,来到王虚教弟子,弟子却不睁气,连个半修体都没修上......"
我安慰他说:“我在王虚住得一向挺好,你对我也一向孝顺。”
他眼泪噗噗直落:“师父,弟子放心不下您呀......”
其它徒弟们使劲地跟他保证一定会伺候好我,他才依依不舍地闭了眼。我知道他此番去后,会在神界托生,倒没有舍不得。
*
此番在台山见到文原,我想起了大徒弟,便问他:“我那大徒弟现在托生到哪里去了?”
他说:“你自己不是会算么?”
我说:“那算的口诀我早忘了。”
他顿了顿说:“我帐下第七十九副将即是。”
我开心一笑:“多谢。”
他也笑:“我欠你的。”
这话他说过好几回,我没有当回事。神魔大战时你欠我我欠你,很是平常。只是他却似乎过于执着了,倒不象一个神君的洒脱姿态。
我想起此番没有给他带来莲花,便问他:“我那里有莲花,你要么?”
他点头:“要。”
从台山去王虚得花一番时间,我又不大好让他等我,便说:“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王虚?”
他道:“你就不能送上去么?”
我想他的成亲礼我应该亲自去喝酒,这样才算妥贴,便点头:“那天我带过去吧。”
金虹神君心情似乎很好:“你不问问他为什么天帝要赐婚么?”
我不知前因,便好奇:“为什么?”
金虹神君笑得灿烂。以文原神君的性格,我想不出他会为了什么去娶一个被自己拒绝了千年的仙子。但看金虹神君笑得如此开怀,便也跟着一起笑,又追问:“为什么?”
金虹神君还没开口,文原却淡淡地说:“他们说我太寂寞,要给我讨个娘子。”
我笑得更大声了,他怎么可能因为寂寞娶缘影。他这样说,我倒猜测多半是缘影的长辈求了天帝,文原又懒得开口求情说软话,天帝被两边弄烦了,便干脆下了旨赐了婚,给自己讨了个清静。
我笑得开心,没想到文原却问我:“你不寂寞么?”
他神色严肃不似玩笑,又瞧见金虹神君此时都敛起神情,定定地看着我,似是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收起笑,静了静,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