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在了杜檀昔怀里,双手捂住腹部,呼吸艰难,在看见她眼里的震惊时,挤出一抹笑,血随之从口中咳出:“我、我输了,死有余辜……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放过、过他们。”
这一剑,他完完全全不用以身体相接,这是夏侯冰自己的选择。
鲜血不断从腹部涌出,疼痛难忍,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逐渐变冷,杜檀昔睁着眼,眼尾不知不觉落下一滴眼泪,滴在了他的脸上。
“杜檀昔……”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要盯着他的唇才知道说了什么:“我赢了……”
他抬起胳膊,举在半空中时忽而不动了,重重垂下,笑容定格在脸上。
“都督!”
房通扑通跪在地上,不断扯着自己的头发,狂躁乱嚎,是他杀了都督,是他杀了都督!
杜檀昔抹掉眼尾泪水,冷漠得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把尸体放在花丛中后,起身道:“告诉我,谁是幕后的真正主使?”
房通像没听到般,捶着胸口,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令她失去耐心。
“带回去,严加审问。”
杜檀昔走到出口,听身后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都督,我来了。”
“阻止——”
话未说完,转头时,房通直愣愣倒在了地上,李言蹲身捏开他的下颚查看,发现了牙齿中未化的半颗药丸:“不好!”
其他乱臣贼子一个接一个倒下,瞬间没了生息。
杜檀昔懂了夏侯冰那句“我赢了”是什么意思。
他做好了不成功则成仁的准备,就如同这些倒下的人,死不过是另一条中断追查的路而已。
绕过尸体,杜檀昔弯腰走进密道中。密道不算长,约摸一柱香,水流变成了呼呼风声,到了出口,几座高矮不一的山陵中掩映着满片竹林。
李言领兵跟在后头,却见她往竹林中走去,不由继续跟上。
到了山陵附近,风声更大了,一条狭道出现在眼前。
她知道,这就是出口了。
在密室待太久,也不知外头的风竟起得这样大,吹得满脸尘沙,火把也没了用处,全熄了。
“明日白天再来看吧。”
霍乱未平,公告栏上的公告无人问津,官差仍大声念完三遍,大雨轰隆隆而下,下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停。
庄园变成空宅,花草无人打理,奄奄死了不少,未冲刷干净的血染红了墙角的杂草。
“就知道你会来。”
李言从屋中走出,在门口静静望着她。
“想不到你来的比我早。”
密室中的花全被运出焚烧,只剩下满地黄土,穿过狭窄的山道,突如其来的亮刺得眼睛一痛,杜檀昔眯眼缓了会,才发觉他们站在高坡上,下面是河,河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山。
高处风大,披帛一不小心从臂弯吹了出去,来不及抓住,被急风送上枝头。
仰头望了一眼,杜檀昔摇摇头,下了斜坡。这条河应该是渭河支流,和她命人封住后山的河流是同一条河。
要说造成侯三惨烈下场的缘由,用怀璧其罪形容也不为过。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所有作恶的人都得到了惩罚,而那真正的幕后凶手,会是太子么。
杜檀昔隐约觉得在天后和李家之间还有第三股势力,但这第三股势力藏得隐秘,每每露出一点线索就掐尾断了。
“给。”
青绿色的披帛出现在眼前,李言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悄悄从枝头拿回来了。
她一点点从他手中抽过,系在胸前的带子上,拢上肩膀,“风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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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这两天不太平静,楼上叮叮咚咚响,每当他们以为要消停时,半夜又闹了起来,驿卒实在受不了,见杜檀昔回来了,苦着个脸告求道:“钦差,你管管郡主吧,再来几遭驿站都要被掀了。”
勾弦捂着耳朵下来,满脸怨气,眼睛通红,他住嘉宁隔壁遭罪遭得最深,连着两日都没睡了:“我说郡主精力怎么这么好,晚上不睡白天也不睡,太折腾人了。”
杜檀昔也没怎么睡好,但因为案子的事本就睡不了几个时辰,现在事情办完了,也该解决嘉宁的事了。
“打开。”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她来了,打开锁。
嘉宁在床底下摸到个钳子,正在拆被定死的窗户,听到声音,抄起旁边的花瓶朝来人扔过去,却不想是杜檀昔。
等看清,她惊呼出声,好在杜檀昔反应灵敏,侧身一避,花瓶砸在了门上,四分五裂。
“过两日我们该回京了。”
见她没被伤到,嘉宁松了口气,听完后小脾气又上来了,气呼呼背过身去:“要回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