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哪来的沙子,风都没有,知府悄悄打了下嘴巴,想起自己的女儿,女儿这样小,他还有几年活头,要是哪天走了,囡囡怎么办?
想到这,他叹道:“人总会经历生死离别,避免不了,而父母之所愿无非是儿女过得好,所以只要你过好了,他们泉下就安心了。我看国公家世子就不错,家世好人好,等你嫁过去就是世子妃了,以后是国公夫人,你父母定会欢喜。”
杜檀昔的感伤烟消云散,化为尴尬:“我和他就是同僚,没有别的关系。”
“哈哈,姑娘家都脸皮薄,”知府以为她是害羞,摇头笑道:“作为女官,你的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和世子往那一站就是才子佳人,国公没少在我们跟前夸你,你啊,天生就是嫁到勋贵家享福的命,天下哪个娘子不羡慕。”
杜檀昔听了他的话,浑身像被刺扎了难受,一个男人,无论他有多爱自己的女儿,始终都是以男性思维评价女子,就像他所认为,女人的最高追求就是利用自己的容貌,嫁入高门,逆天改命。
“此言差矣,”她道:“命这种东西没有天生一说,也并非一成不变,事在人为,哪来的天生勋贵夫人命?女人也可以驰骋沙场,可以用毕生所学造福百姓,可以隐归田居,若是命都是定好的,那人人都不用努力了,该飞黄腾达者飞黄腾达,该命苦者命苦,何必要争来争去?”
知府不认同:“你说的这些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还是嫁人好,你看你,貌美年轻,抓住世子嫁进去了,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就是最好的路。”
“最好的路?”杜檀昔笑了笑,“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自由自在,还能解一方百姓忧,换句话说,如果是知府你,一条是入赘到阁老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条是如现在这般,当一州知府,每日有操不完的心,你选哪个?”
“这……”他哽住了。
杜檀昔道:“您看,您也知道什么重要,靠别人哪有靠自己好,别人随时可能离开,只有靠自己得来的才安心。您说我年轻貌美,但区区皮囊,可有可无,没有它,我也不会由此变得平庸,这几个月我在长安做的怎么样,知府应该心中有数,有哪一样是凭着皮囊做的?”
“这……”
杜檀昔能力毋庸置疑,常独自到村里田间走访,了解民生所需,比他这个知府都勤快,也没有官架子,短短半年,各种纠纷都少了很多。
他和长安其他官员一样提防杜檀昔,但她姓杜,总会让他想到长大的女儿,所以对她还算不错,平时会帮衬一把。
可再厉害的女子,不都是要嫁人吗?能力再强有什么用呢?
他觉得杜檀昔太偏执,更怕自己女儿以后也这样,回到府中后,马上和妻子张罗着给囡囡寻亲事。
杜檀昔没打算说服他,要一个男人理解女人犹如天方夜谭,她要做的,是亲手打破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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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永和被审到半夜,审完没放人,关进了大牢,白日孙家得到消息,赶到县令府上求情。
“怎么回事?”
杜檀昔一来,被孙老夫人拉住哭诉:“断案史,我儿子不可能杀人,你去和县令说说,我儿子连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
“夫人别担心,我进去了解了解情况,都先回去吧。”
嘉宁跟着道:“回去吧回去吧。”
赵盛扶正官帽准备去县衙,听到仆人的通报,道了句麻烦,快步赶往大堂。
“孙永和杀人证据确凿,不管怎么说坐牢肯定免不了,至于死罪么,还没定。”
“证据呢?”
“当然是——”县令收了口,转而道:“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案子是我办的,我有权保持沉默,无可奉告。”
嘉宁把茶盖往杯上重重一放,叮当哐响,“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不就是问问吗?又不是要你的命。”
“嘉宁,”杜檀昔轻声喝止,见县令脸上色不大好,笑道:“郡主心直口快,不要往心里去,好,不告诉我也行,但总要告诉逝者家属一声,好让他们安心。”
“你说得对,”他道:“早在半个时辰前我已经派人前往逝者家中送信,断案史没别的事了吧?没事我就去县衙了,恕不奉陪。”
他收了笑容,背手从后门溜走。孙家还在大门口等着,见杜檀昔出来了,忙围了上来:“怎么样了,县令说了什么?”
“县令说,孙永和杀人属实,你们去监狱探望探望吧。”杜檀昔如实转告。
县令虽说和她不大对付,但不会做出屈打成招的事,那这么说来,孙永和真杀了齐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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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檀昔站在齐府门口,犹豫许久,走了进去,经过长廊时碰见了齐老夫人。
“断案史,”齐老夫人还没从悲伤中缓过劲来,声音虚弱,“你来了,他在书房。”
听见通报声,齐安开门侧身而出,“请大堂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