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落在窗柩上,外头传来了东院那婆子的第二次催促声。
屋内,美人垂面,她身着薄衫,身段玲珑,素手轻捻住那一支翠玉步摇,面色淡然,盯着铜镜中的容颜,红唇嫣然微抿,带着几分冷然。
薄衫内,分明的锁骨之上,是如寒梅般的红色印记,不大不小,隐隐泛着几分疼痛,若隐若现,平白多出几分暧昧。
丫鬟春绿拿来一件狐裘外袄欲给她披上,却在见到那红色印记时差点失声尖叫,她紧捂住自己的嘴,仓惶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可薄衫之下,白皙腕口处,还有几圈明显可怜的淤痕。
“夫人……昨晚将军……”
春绿戛然而止,却倏地想起来,夫人在将军醉倒进了屋门之后便出了门,到后半夜才狼狈回来。
“穿上吧,该出去了。”
她并未多言,神色淡淡,任由她替自己穿上外袄,平静无波的美眸中,宛若藏着一潭古井,似是这些事,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热闹的前厅与静谧的后院形成极大的对比,身躯臃肿的婆子脚步匆匆,穿过一道长廊,临经跨过一道水洼,飞溅起些许的脏水,不厌其烦地再次进院来。
她恭敬停在紧闭的屋门外,声音却染上几分不敬,“夫人,四姨娘已经被接进府了,将军也到了。”
话落,周遭只剩下枯叶摇摇晃晃深陷水洼的微弱声音,婆子垂着的脸上有些诧异,竟没想到这平日里内敛不苟言笑的软柿子夫人,竟还敢在此刻拂了她的面子。
想到自己往后都是要去四姨娘院里服侍的,四姨娘如今又得将军娇宠,往后的荣华富贵必是少不了的。
婆子又悄悄站直了身子,臃肿的身躯更显得她这身衣裳格外小,勒紧的皮肉让人露出龇牙咧嘴般的鄙夷。
暗自捋直了一下舌头,她正想着再次提醒一句,却听得眼前打开一条门缝,里面沉默的人儿也被搀扶着走了出来。
苍白中略带红润,如冷玉般的白皙面容,极薄的红唇,眉间一抹远山花钿,红为主体,却与她生性的冷不冲突,平淡无波的凤眸淡然一瞥,让那侯着的婆子顷刻间为之一振。
她曾悄悄见过盛宠时未过门的四姨娘,那是一个花容月貌,可与眼前的女子一比,她却也要暗自较量好几回,也难以分出胜负。
如果四姨娘是一朵温柔解语花,这夫人倒是像空谷幽兰,明明看起来颇为娇小的人儿,却给人一种不会服软的感觉。
可偏偏这是传闻中人人可拿捏的软柿子将军夫人——沈妙仪。
对上那双冷然的美眸,婆子心中一凛,匆匆低下了头,像是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她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句话。
“夫……夫人,将军他……”
“知道了。”
沈妙仪淡淡回应,春绿赶忙上前将她搀扶住,主仆二人往外走去。
婆子驻足良久,待她们离去,这才将垂着的头抬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妙仪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猜忌。
坊间传闻,也不能全信。
不过她往后是四姨娘院里的,今日过门,多少还是要告知她一二。
后宅长廊静谧,甚至能听到园中传来的些许虫鸟叫声,今日的光倒是不吝,洒落在娇艳欲滴的花儿上,更想引人前去采摘。
沈妙仪脚步停下,竟在长廊中远眺那湖面嬉戏的吻颈鸟雀,平淡如水的眸子,竟也在逐渐泛起淡淡涟漪。
春绿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姑娘是被将军纳四姨娘伤到了心,不免斟酌着说辞安慰起来,“夫人不必介怀,男人三妻四妾也是难免的,当初将军收二姨娘时,夫人不是也早就想到了会有三四姨娘……”
说着说着,主子没安慰到,却是把自己说红了眼。
沈妙仪应了一声,垂下眸子,落在了吻颈雀上,“无碍,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与我无关。”
“往后他收多少姨娘,纳多少小妾,我都不会再说什么。”
她伸出手,接住了那片摇晃的枯叶,微微倾身,又将它放置草地中,甫一收回手,轻道,“走吧。”
今日是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顾渊收第四房姨娘的日子,姨娘不比正室,本应当稍加意思一下便够了,起初的沈妙仪,也是这般想的。
她原本想,和前面两个姨娘进府时的模样,一家人吃顿饭,给她敬杯茶,便够了。
可前世收四姨娘前晚,顾渊第一次来到了她的院子。
成婚三年,沈妙仪从未有过这么开心。
她得到消息后,沐浴更衣,寝衣熏香,糕点吃食都准备完毕,静静地坐在床榻前,双手不安分地搅动。
似是紧张,又似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的期待,少女红扑扑的脸蛋像是天然的胭脂,明明是最美的装饰,可落在顾渊眼中,却是碍眼的很。
他从校场回来,还没换下那穿了一天夹杂着味道的劲装